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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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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交班之前,我仔细整理了水晶壁橱里的香熏油瓶,随后在店内转了一圈,查看一切是否处理妥当。
香熏店进门正对最里侧放置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墙壁悬挂古堡形状的挂钟。进门左边有一张长桌和一把古铜色的高脚椅,椅脚伏着一只黑猫。长桌边矗立水晶壁橱,壁橱分五层,摆满了小玻璃瓶,壁橱往里有一扇门通往内屋。
进门右手边有一个两层的棕红色木制花架,上面摆放有当季花卉,花开正艳。花架旁边是棕红色的长柜,柜子前方镶嵌玻璃,能够清晰看见里面摆放的奇异收藏品。
此次出门,墨藤带回来的花卉品种不多,尽管时间比较仓促,幸好客人的订货全买齐了。
火红郁金香,绿色玫瑰,高山茉莉,早已领走了。埃及蓝睡莲目前暂时养在花房的水池,等客人新购的别墅装修结束再送过去,而夜皇后的送货稍微遇到一点麻烦。
夜皇后属于黑郁金香品种,身价不菲,一个高中生订购的,提前支付了所有费用。出于售花习惯,我问他买花的用途,他说送给自己当生日礼物,我特地记下住址和他的生日时间,早早预订了蛋糕,贺卡也写好了,计划送花的时候一并送去生日蛋糕。
哪知世事无常,他竟在生日前夜自杀了,墨藤改变了起初的安排,亲自将那三株夜皇后送去了他的葬礼。我拎着蛋糕要求一起去,墨藤不答应,争执不过,只能不了了之。
七月初,迈过夏至的天气转入炎热,出租车的冷气开得很大。
我取出钱包里写有地址的纸片,辉镇的位置在郊县,距离比较远,郊县的天气和城内变化不一,看似阳光明媚的一天,车行使到半路突然变天了。
狂风骤起,天阴霾得吓人,乌云盖住整片天空,牢牢地封住天边。路旁的里程标志牌飞速地向后跑去。二十分钟后,闪电巨雷汹涌而至,近得几乎落在车顶。很快,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大有不打破玻璃不罢休的气势。
车速减慢,逐渐停了下来,停靠在路边。司机无奈地告诉我,雨太大,继续前进实在太不安全了,是不是等到雨小些再走。
我望着窗外,夏天的阵雨愈发频繁了,计价器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往上爬,正愁如何是好,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被雨水稀释的空气,残留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又是噬花族的味道。
头顶暴雨果断下车,沿着公路朝前走。遗忘在挎包角落许久的太阳伞的作用与摆设差不多,脆弱的伞架巍巍颤颤的随时可能被风吹断,雨打在身上,衣服顷刻湿了一大截。
我小心地寻找气味飘来的方向,既然不是来自封印谷,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噬花族究竟从何而来。不仅来历可疑,这儿的气息同样可疑,此刻空气里的残存气息类似噬花族,又有几分不一样。
伞不堪重负彻底散架之前,总算寻的一家路边小店避雨,饭馆生意冷清,仅剩五大三粗的老板娘一人守店,我坐在店内与老板娘闲聊起来:“怎么店里就你一个人?”
“说起来一肚子气,其他人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位置,全跑去吃花,说什么吃花就给发钱,这年头简直奇了怪了。”老板娘愤愤不平地拍桌。
对于花的话题,我总会不自觉重视:“吃花?鲜花食疗这些年比较流行,看不出老板娘店里的人思想这么新潮。”
“他们哪懂食疗不食疗,跟镇上的人一起发疯,单纯地吃花,一口把花从茎上咬断吞掉。”老板娘烦恼地叹了口气。
“原生态的吃法确实比较罕见。”我下意识皱了皱眉,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镇里大伙儿都这样?当真有钱拿?”
“说到这事特邪门。”老板娘往我这边挪了挪,压低声音,“前不久,辉镇来了一位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吃花这事儿一夜盛行,每天不少人排着长队到她那儿领钱,出手特别大方。这两天,她的未婚夫也来了,不知道他们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这么折腾镇里的人。”
有钱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心里依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我翻出钱包里的纸片:“老板娘,我要去拜访一位朋友,你看看还有多远。”
她瞄了一眼纸上的信息,叹气:“迟了,他已经不在了,那么好的孩子,太可惜了。”
“我听说他自杀了,专程从外地赶过来,去他灵前上炷香。”
“他不是自杀的。”老板娘偏过头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阻止吃花,说这样不对,被那些混蛋活活打死了……”
老板娘没再往下说,用手撑住额头。我一声不吭地收好纸片,望向外面雨雾迷蒙的世界。
雨下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停了,湿衣服贴在身上不怎么舒服,我收起撑在店里的伞,与老板娘告别。
按照纸片地址找到一处居民小区,破旧的围墙内只有一幢楼,楼房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年代的老式建筑,共五层,每层楼都有贯通左右两侧的长走廊。
走到第五楼最左边,防盗门的显眼位置贴有一张出售纸条,向邻居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已经搬家了。
扑了一场空,情绪低落地准备撤退,刚到四楼楼梯转弯处,竟瞅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入这个破旧的小区,一人走下车。来不及确认车牌号,也不想核对车主的长相,条件反射后退至背光一侧的楼梯墙面。
上楼的脚步声回荡在细缝密布的楼梯间,下楼只有一条路,我别无选择,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快速往上走,然而五楼根本无处可躲。
情急之下,返回最左侧的房门,那是客户曾经的家。我刚到门边,门忽然打开,屋内的人正准备出来,她看见我,和我看见她一样惊讶。
叶珂,修行千年的睡火莲花精,我唯一目睹的成功从花精转变为人类的例子。长卷发,白色套裙,甜美的笑容下完全想不到她的皮包里永远不缺的物品居然是□□。
没心情感动重逢,来不及不关心这间出售房有什么贵重物品她看上眼了,我直接冲进屋锁好门,急忙找地方躲。
“慌张得过分了吧,天还没塌下来。”叶珂把皮包放在桌面,神情自若,“假如你此刻的想法是妄图躲过你家店长,建议你早点放弃挣扎,绝对会被找到。”
“又不一定是他。”我闷闷说道,害怕见到墨藤是因为他不允许我来辉镇,正是由于他不允许,所以我过来了,好奇心绝非冬云专属。
“楼下那辆车难道不是他的?我的望远镜不至于破损到这种程度。”叶珂笑容灿烂,她拉着我进入主卧室,推开窗指了指外面,窗外沿着墙边十厘米宽一排砖,勉强足够落脚。
我表情僵化,心一横,翻到窗外,我紧贴墙面,小心翼翼地挪到距窗两米开外的位置,风吹过,腿抖个不停。我瞅了两眼紧闭的窗户,悔恨陡增。
耳朵贴着墙面,随时关注屋内的动静。很快,极度不幸地听到了墨藤的声音,叶珂和他的对话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叶珂明显在与墨藤谈条件:“我的要求又不难办到,仅仅计划多活五年十年而已。”
“百年换一年。多余的时间,我办不到。”果然是墨藤的声音,我不由好奇他来这户人家做什么。
“别回答的这么肯定,凡事留点余地不也很好。只要你答应这点小条件,在原来的交易基础上,我再附送小礼物一份,把你的店员毫发无损的还给你。”
“我不答应。”极具墨藤作风的一句话。
一只手敲了敲墙面:“弱电流对人体无害,就怕地方太窄站不稳,五楼掉下去,不是头着地,应该能留条命。”
“谁在外面?”
“你觉得呢?”叶珂此刻的笑声让我不寒而栗。
“我没理由相信你。”依旧十分墨藤风范。
“你认为她的命不值得作这个交易就算了。”
风吹得头皮发麻,耳边回响着那句“掉下去”,瞄了眼脚下,开什么玩笑,别把五楼当一楼,随便拿我的命作交易。稍微了解墨藤的人都清楚,除非他自己想明白,不然所有威胁均无效。
叶珂平日说话没两句正经,遇到换取生命时间长度这种事,着实说不准她开玩笑还是认真。
没头没尾的对话不知还得持续多久,我在外面默默等待好心人开窗,左脚一阵抽痛,不自觉地弯下腰,按住发麻的腿揉了揉,下一刻,猛然记起此时此刻的地理位置如此动作大错特错。
身体前倾的刹那,带着一声对自己万分同情的惨叫,掉下了楼。
忘了是哪一天,曾许愿,那场灾难发生后,若是谁能救救浅穆,我这一辈子都把这个人当神明供奉。然而,没有人能够帮助我们,直到浅穆停止了呼吸,也不见所谓的救星出现。
从那以后,我不再许愿。
细微的雨声回荡耳畔,似乎又开始下雨了。我睁开眼,撑着地面坐起来,“轻雨”发出淡淡的光芒,原来是它救了我。
我环顾四周,自己蜷在一堆废墟里,头顶的顶篷挡住了视线,我站起来拍了拍手掌的瓦砾,反反复复检查了手镯一遍又一遍,幸好玉镯没摔坏。
走出废墟,惊愕自己眨眼间转移了位置,五层旧楼完全不在视线范围内,正犹豫该如何是好,手机响了,听到不是墨藤的专用铃声,不禁松了一口气。
翻出手机,看了眼号码,是叶珂。
她在电话另一端窃笑:“能接电话应该没问题了,害我白白内疚了一小会儿。”
“活着是活着,魂吓得不见了半截。”我对着电话怨念,“不准再拿我的命开玩笑,你真当我还有九条命?”
电话另一端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对你顽强的生命力相当有信心。作为出馊主意的一点儿补偿,透露一条小道消息。墨藤听到你悲壮的惨叫了,他担心的表情真的非常罕见。”
“这算哪门子补偿?”怨念加倍地挂断电话,意外发现在更早时间有未接电话,名字清楚地显示着墨藤二字。
没能组织好言语,不敢轻易回电话,烦恼地叹了口气,必须马上回家,伪装对此一无所知,白天一直在家睡觉的假象。
凭借“轻雨”的力量飞奔回家,刚回到阳台,还没站稳,手机立刻响了,专用铃声传递来了准确无误的信息。尽可能装作睡意朦胧加睡意朦胧的状态接通电话:“墨藤,有什么事吗?”
“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睡觉,没听到。”万年适用的好借口。
通话突然中断,随后,客厅里的座机电话铃声阵阵。当初墨藤说安装座机电话时,我只感慨座机完全不具备实用价值,此后终于渐渐明白它的存在令我相当纠结。
慢悠悠地晃到客厅接起电话:“喂……”
话筒那端停顿片刻,毫无悬念的声音:“我今晚十一点回店里。”
说完墨藤又挂断了电话。
盯着手中的听筒无言,要打电话又要省话费,对墨藤的想法思考不能。我顺势蜷在沙发,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辉镇的居民吃花,却非噬花,奇怪的是方式,不怪的是结果,可惜,没能亲眼看见他们把花吞进肚子,这样的食用方式有无异常,确实不好判断。
墨藤出现在辉镇,倘若辉镇的事当真与晴月和墨藤有关,如此一来势必非常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