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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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连着一个月，孟晖几乎每隔一宿，就会来到那个男孩儿身边，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和男孩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看不见的牵绊。
孟晖就像是一个潜伏在少年身后的幽灵，日复一日的静静观望着。
看着他看似冷漠的面对那些同龄人的谩骂嘲讽，甚至是殴打，看着他默默的隐忍自己姐姐时不时的挖苦不屑，甚至是漠然以对，看着他每天费尽心力，不惜辛苦，咬牙坚持，却最终还是在原地踏步的窘境，看着他沮丧却不泄气的倔强，看着那双始终如一，不曾失了色彩的黑眸……
看着，看着，孟晖灰蒙蒙的眼睛里，不觉跟着染上了一抹光亮，有那么一瞬间，在这个少年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一样的坚强，一样的执着，不，甚至比自己还强，最起码，自己就没有每天面对失败的勇气。
虽不知自己这种情况还能维持多久，但孟晖忽然有股想要继续守在少年身边看下去的冲动。他想要看看，这个少年，还能保持这种信念走到何种地步。
这天醒来，孟晖掀开薄被，当他再次看到自己在那个世界里特意弄出的划痕，赫然出现在自己的小腿上时，不觉再次凝注了心神。
几次的实验，让他有些明白，那个世界并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境，自己这种情况，反倒有些类似于灵魂出窍，唯一让他可以肯定的是，吸引自己过去的就是那个男孩，一把为自己打开那个世界的钥匙。
通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那个世界也不是自己以为的少年生活的世界，虽然很难以置信，但它确实只是那里高科技的产物，逼真到极限的虚拟网络世界，人们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确定了这些，孟晖的心萌动了，一个念头悄悄生根发芽。他想，那里的科技不知超出了这里多少，如果，能从那里找出治疗自己的方法，也许，他可以再站起来也说不定。
只是萌生了这么一个飘渺的想法而已，孟晖低下头，看着自己控制不住不停颤抖的双手，不觉有些痴了。
这时，“嗡……”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缓了缓情绪，孟晖看了看来电显示，神情微动，还是接了。
“喂，师傅，难得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喂，小孟啊，还不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孙子，他们医院的王主任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都半个多月没去医院了，这个小兔崽子，竟给我惹事，当初说学西医的是他，说会好好干的也是他，哪知道这么没定性，三天两头的给我出问题……”
话停到这，顾老爷子琢磨了下，觉得有些不对，以自己那混账孙子和自己小徒弟的关系，就算再有个什么事，他也不会连小徒弟的定期检查和按摩也不管，就这么一出溜，没了影儿，是不是这俩人闹脾气了？不行，我先问问。
“小孟啊，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吗？打他电话也不接，哼，这小兔崽子就是成心想气死我！”说到这，顾老爷子刚压下来的火气，不觉又涌了上来。
孟晖苦笑一声，“师傅，我也不知道，最近我这接了个比较难搞的活儿，忙的昏天暗地的，我也有一阵子没联系过他了。没事，师傅你别着急，我等下就给他打电话，找找他。”
听到孟晖的回答，顾老爷子更加确信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心里有了底儿，霎时就松开了皱紧的眉头，身体也跟着放松的靠在竹椅上，稳了稳情绪，就听他抿了口茶，咳嗽了一声，道，“咳，小孟啊，你也别瞒着我，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了？唉，他就那臭脾气，你要真跟他置气，你就亏了，你这孩子就是太闷，有个啥事别憋着，跟我说，如果他做的太过分，你就给我打电话，看我怎么整治他！”
孟晖哭笑不得的听着老人絮叨，开口解释了半天，总算是把老人安抚住了，挂了电话，孟晖点出通讯录，手指按到顾惜之的名字上，想了想，苦笑一声，还是打了过去。
没等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顾惜之狠狠的揉了揉醉眼，一丝窃喜悠然而生，坐在旁边的几个拿着酒杯的狐朋狗友们一瞅见他那表情，互相撇撇嘴，四散开来。
“……浑够了！？”
“嗯，够了。”
听到对方沙哑的嗓音，孟晖绷紧了嘴角，停顿了半响，还是再次开了口，“够了就回来吧。”
顾惜之心头一颤，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好，我这就回去。”
“一会先给老爷子打个电话。”
“嗯，晚上一起吃饭？”
孟晖攥紧了手机，说了一句混蛋后，就果断的挂了电话，却不知已经松懈下来的嘴角，早已泄露了他的心情。
古蓝星虚拟世界……
基础训练区，其中一间空旷的房间里，一个墨绿色的机甲正在艰难的穿梭于障碍物之间，虽然看得出它很刻苦，可惜，做出的基础动作大多都已脱了形，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蹒跚的老人，行动之间又僵硬又丑陋。
孟晖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尹水寒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连孟晖这个旁观者都能把正前方指导屏幕里的那套基础动作给牢牢的记住了，可时至今日，这孩子却只能勉强做到把各个动作连贯起来，每天的大量训练除了让他如一滩侵湿了的抹布一样的累个半死，再无其他一点实质效果。
还好尹水寒这孩子很有个韧劲儿，每天面对这么枯燥又没有明显进步的训练，也不懈怠，只埋着头狠命的操练自己。这份秉性，让隐藏在一边的孟晖看的都有些佩服。
不过，今天的尹水寒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这不，练了没一会儿，处在训练场里的机甲忽然就彻底放弃了一切规矩的动作发起了狂，好似纯粹是为了发泄似的，就那么野蛮的在一系列的障碍物里横冲直闯，大肆破坏，不但把自己弄的撞痕累累，哪怕后来折了只腿脚，仍单腿独立，晃晃悠悠的用铁拳狠砸着一道阻挡它前进的高墙。
剧烈的碰撞声不断，仿如鼓棒，狠狠的击打在两人的心房上。
孟晖和尹水寒，一大一小，一个在场地里忽然发了疯，一个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了过去。孟晖心里渐渐的有了一丝担忧，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的看过，平时的尹水寒小心呵护自己唯一机甲的样子，哪怕是一道小小的裂痕，都能让这孩子急的抓耳挠腮……
那道屹立不倒的高墙，好似是压垮它最后的一根稻草，终于，墨绿机甲像是放弃了抵抗般，骤然向一侧歪去，庞大而笨重的它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后，尹水寒这才跌跌撞撞的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多久，在他周围地上很快就汇集了一小滩水渍，混着些血，犹如一幅抽象图，一具呐喊着的灵魂。
良久，尹水寒才疲惫的冲自己的智脑小光道，“小光，把模拟训练场撤了，换上星幕。”
“好的，主人。”智脑小光球趴在尹水寒的护腕上，眨巴着眼，木讷的回道。随着它的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环境骤然一变，破破烂烂的障碍物不见了，四面八方，漆黑的背景下，漫天的星辰，星星点点。
小小的少年孤零零的蜷着身子，双臂抱腿，木然仰望着星空，宽广无边的星幕包围着这么一个如尘埃般渺小的身躯，一丝难以形容的孤寂缓缓弥漫开来，孟晖瞅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有些酸涩，他慢慢走了过来，悄悄的蹲下身子，看着男孩。
这时的尹水寒早已撤下了平时的伪装，湿漉漉的头发柔顺的贴着脑壳，看似平静的小脸上，眼泪哗哗的落下。就是这么一张哭鼻子的小屁孩儿样儿，不知怎么的，竟让孟晖的心里涌出了那么一小股心疼。
孟晖不觉慢慢的把手探了过去想要做些什么，然而，当他的指尖刚要触摸到男孩儿的头发时，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猛的缩了回去，他瞬间怔住，低下头，耳边回荡着男孩儿压抑的呜咽声，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了。
此时的尹水寒并不知道，在他伤心难过时，正有一个人，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陪伴在他身边。
现在，经历了沉重打击，正在面临选择的他，承受着内心巨大的煎熬，迷惘了。
尹水寒今年十二岁了，这个年龄是个分水岭，身在初级院校的孩子们将在这一年的后半年，面临三次模拟考，相当于提前对自己水平的摸底，之后，在等三个月，他们将参加更加严峻的统一毕业考，毕业考的成绩，将直接左右他们选择学科和学校的权利，这是孩子们进入各所高等院校前的最后一次对自己梦想的冲刺，更是能彻底影响他们一生的一次重大抉择。
而今天，最后一次模拟考，针对机甲这一学科，尹水寒还是连最基本的都没能通过，这可怜巴巴的成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预示着他再无选择任何院校机甲系的权利，甚至就连农业学院的民用机甲系都不行，而就在考试刚结束不久，指导老师也找他谈了话，这次对话，算是彻底终结了他心中隐隐奢望的盼头。
“主人，有传音，是否接收？”
尹水寒一愣，使劲的用衣角抹了把脸的同时，抬头看向屏幕上的半身照。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红发碧眼，皮肤略黑，五官深邃，虽不算帅气，不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勃勃生气，显得很有精神。
见是弟弟卢卡斯，尹水寒知道躲不过去，连忙用身上的T恤狠狠的揉了把脸后，把手背在了身后，接通了连接。
“哥。”卢卡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尹水寒，生性不太擅长言谈的他，想要安慰自己的哥哥，却怎么也组织不好言辞，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道，“你别难过，进不了机甲系，咱儿可以学别的，哥，你最聪明啦，学其他的一定能行……”
说着说着，察觉到哥哥越来越冷的面色，卢卡斯慢慢的蔫了声，最终，他挠挠头，又难受又惶恐的冲着哥哥大声说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心中最棒的大哥，谁要是再敢瞧不起你，我就跟他拼命！”
听到这句话，尹水寒心中一暖，他望着仍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僵硬的扯了下嘴角，“我没事。”说着，又瞅着弟弟嘴角上的淤青，语气转为严厉，“笨蛋，不要做那些无谓的傻事。”
又这么淡然无味的说了几句话后，两人切断了连接，尹水寒侧过头，看着一边差点报废的墨绿色机甲，眼中又闪过一丝泪花，自嘲道，“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已判了死刑，这么失望干嘛，我也是个大傻瓜，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就选别的，不能再让家人担心了。”
可毕竟是不能真正的亲自驾驶机甲了，梦想的破灭，还是让他的情绪很低落，他蹲下身，拍拍墨绿机甲的脑壳，遗憾道，“对不起了，老伙计，也连累了你。”
第一次，尹水寒早早的就退出了虚拟世界，孟晖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道，他会想清楚的，有些时候，通向梦想的路，并不只有一条，只要不放弃，学会蛰伏，终有登顶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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