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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从睁开眼睛起,孟晖的世界就是黑白的。

      黑白色,单一又纯粹的颜色,肃穆中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意味,彷如他人生的写照。

      父母的感情并不好,两人几乎每天都是在吵架和冷战中度过。或许刚开始他们也是很好的一对儿吧,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晚上,父亲喝了点酒,却还是开着车载着妻儿赶了夜路,结果,车开到了沟里,翻了。

      就是这场人祸,被甩出去的哥哥,瘦小的身躯永远定格在了父母的记忆里,而他,好巧不巧,伤了脊椎,小小年纪就落了个高位截瘫的下场。

      母亲怨父亲,她怎能不怨。每当看到孟晖单纯无邪的眸子,再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她就忍不住落泪,忍不住恨自己的男人,忍不住为了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为之争吵大闹。直到,愧疚的父亲终于熬磨不住这种精神的折磨,开始学会躲避,有事没事的彻夜不归,气不过的母亲也变的越来越神经质,整夜不归的去寻找父亲。

      还好,孟晖的手是能动的,他又是个喜欢看书的,空荡荡的屋子里,即使是呆上一整天,他也不觉的寂寞。

      孟晖的邻居李叔家是干废品回收的,闲暇时也会拿几本收上来的旧书给孟晖看。等孟晖再大点了,就自己用废旧的零件攒成了一个类似轮椅的东西,没事就转着轮子慢悠悠的去邻居家淘淘宝,不是瞎鼓捣鼓捣已经坏了的废旧电器,就是得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看个不停,算是有了乐趣。

      孟晖十岁那年,有了自己的一个好伙伴,那是一只黄色的土狗。也不知它是打哪来的,孟晖看见它时,腿刚被打断,血淋淋的躺在一个土堆上,当他靠近时,它还很不客气的冲孟晖呲了呲牙,吼了两嗓子,不过,最终孟晖还是没被吓走,而是叫来了邻居李叔的儿子李华小朋友,两人合力把它拖走,救治。

      等它好了后,反而赖上了孟晖,之后,孟晖再出门就省力多了,挂个绳在大黄狗身上,拉着他,倒是能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了。

      十二岁时,家里发生了件仿若天塌了般的大事儿,母亲跟父亲吵架,动了刀子,措手重伤了父亲,最终,当着孟晖的面,母亲流着泪被警察带走了,父亲则被抬上了救护车,听着两辆车发出的刺耳的低鸣声,孟晖白嫩的小脸上,泪迹斑斑。

      当孟晖再见到父亲时,已是几日后,大伯背着孟晖站在病床旁,大妈平时刻薄尖锐的嗓音在此刻,也灭了声息。爷爷拄着拐棍站在一旁,腐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种岁月的沧桑。父亲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神色安详,除了,没有了呼吸。

      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孟晖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闪现出了父亲那双总是充满愧疚的目光。他不禁低下头,手中一张全家人的照片被他攥的皱皱巴巴的。最终,孟晖没有哭,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对着床上的父亲,默念道,爸爸,请一路走好。

      出了病房,爷爷摸了摸孟晖的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冲一旁木讷着整张脸的大伯道,“你弟走了,小晖还小,你没事先多照看些。等他娘那事定了,你就把他接过去养吧。”说完,也不等回话,踱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听了这话,大伯还没说什么,大妈的脸却先拉了下来,斜眼瞪了面无表情的孟晖一眼,冲大伯冷哼道,“别听你爹的,你要是真敢给我养这个小废物,我就抱着咱儿儿子跟你离婚。你也不想想,她妈可是敢拿刀子往外捅的主儿……”

      感觉自己的婆娘越说越离谱,大伯怒了,他抱着孟晖的手颤了两颤,“行了,有什么话,回家说,别当着孩子面叨叨了。”

      几个月后,孟晖的母亲被判了终生监禁。判刑后的第三天,孟晖的姥姥,带着孟晖去看望了母亲。她瘦的不清,神色恍惚,唯有看孟晖的时候,眼神多了点神采。

      “小晖,妈妈对不起你。”母亲看了看两旁的狱警,嘴颤抖着,最终也没有勇气抱住儿子,干瘦的手摸上孟晖柔软的头发同时,泪疯涌而下,最终泣不成声。

      孟晖稳稳的靠在姥姥的身上,低着头默不出声。此时的姥姥也已经忍不住的哭囔的开了口,一个劲儿的骂她女儿是傻丫头。

      不久,在母亲悔恨的泪光中,孟晖跟着姥姥走了。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出了监狱,孟晖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思绪飘远。

      当晚,他的母亲就自杀了。听人说是拿床单,上的吊。

      之后,孟晖像只皮球一样,被父母两边的亲戚推来扔去,最后,还是爷爷一句话,大伯大妈为了孟晖家的一些家产,收养了他。孟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忍着心中难过,把自己的好伙伴大黄,送给了邻居一家。当车开出村儿时,孟晖听着远远传来的狗叫声,霎时红了眼圈。
      寄人篱下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尤其是摊上了大妈那样的女人。半年后的一天,姥姥带着东西来看孟晖,当她见到瘦弱不堪,又脏兮兮的孟晖时,怒火爆发,最后在爷爷的干预下,孟晖被姥姥带走了。

      临走前,爷爷单独把孟晖带到一个小屋里,摸着他的头,把一张存折递给了他。

      “拿着吧,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孟晖睁大眼睛望着爷爷苍老的面容,手紧紧的握着那张薄薄的存折,没吭声。

      姥姥再心疼孟晖这个外孙,她的身体也让她有心无力。孟晖只过了半年多平稳安乐的日子,姥姥就病倒了,最终,病床上的姥姥攥着赶回来看她的小姨的手,让小姨答应照顾孟晖。

      最后,迫于无奈,小姨,这个母亲最小的妹妹,远在海滨之城的她把他接了走。

      临去前,孟晖看着病床上沉睡着的姥姥,偷偷的把那张存折塞到了她的枕头下,眼里饱含着泪水,离开了。

      小姨待孟晖还算不错,起码管吃管住,还给他买了个真正的轮椅,孟晖也自觉,当夫妻俩问他想不想上学时,被孟晖拒绝了。

      小姨家在六楼,家里本来两室两厅,不过,一间他们夫妻住,一间女儿住,只好把一个小厅改成了一个小卧室,孟晖就住在那里。小姨夫虽然有些势力,不太喜欢孟晖,但也没有过多苛刻的对待孟晖,他是电脑专业的大学生,家里有关电脑方面的书籍特别的多,孟晖爱看,只要有看不懂的去问,他也一般会耐着情绪告诉孟晖,有时,孟晖耐不住,摆弄摆弄他的宝贝电脑,他也顶多是说两句。

      就这样,稚嫩的青春一晃而过,转眼几年过去了。从来都是聪明的孟晖,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给小姨夫妻看了一份合约,这是一份足以养活他自己的工作合同。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嘴上淡淡的绒毛,小姨想说什么,却忽然哽住了,她捂住嘴,呜咽了两声,终是什么都没再说。

      几天后,孟晖在他们的帮助下搬了家,住进了合租公寓的一个套间里,不大,即使趴在窗户边抬头仰望,天空依然是那么巴掌大的一小块儿,但孟晖很满足。

      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窗户,就算不打开另一扇,也会给你留个缝,人都是有韧性的。孟晖的电脑技术很好,这让他有一份很稳定的编程工作,如果没有意外,孟晖也许就会这么一成不变,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可,实际上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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