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渡》糯米甜酒

25、第七章 雨横风狂七月暮（4）

　　马车一路行来，显得格外的寂静，虽已是落幕时分，但往常的福安街仍不至于清净如此，璇卓往外探出头来，落日的残阳不同平常，竟觉红得如血的渗人，子悠一路默默不语，又想起先前他躲闪的神色，内心一种莫名的不安随着离家门渐近的距离越来越强烈。

　　“福杏。”璇卓乍然开口，车内的沉寂被这一声忽的划破，倒惊得其他二人的眼睛都直直的往她看了来，璇卓吐了吐舌头朝她问道：“今日一早出门时，你可看仔细了没人留意到我们？我这会子总觉得浑身的不对，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似的，这可是做‘贼’心虚的缘故？”

　　福杏本打着瞌睡，被她这一唤，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便迷迷糊糊的笑道：“小姐近段时间是‘夜路’走多了，回来的时候总是一惊一乍担心得紧，怕撞上老爷夫人，又总是想着往外跑，真是煞费了不少的苦心，陶三少爷可得帮着替我们家小姐想个办法才好。”

　　子悠本兀自出着神，听这么一说，便柔和的看向璇卓来，带着一丝腼腆而又认真的笑意接话道：“是了，总该寻个长久的法子才是，瞧着你们家的二小姐，陶家的长媳，如今在咱们家可算得上是掌门户的一个了，进出买办，逛街串门，都是再自由随性不过了，若你家五小姐愿意……我……”
　　话还未说完，福杏便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璇卓听着这话，跟着这其中的意思还认真去细想了几分，一时反应过来，窘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狠狠的剜了一眼福杏啐道：“不学好的丫头，引着子悠哥哥专说这些胡话戏弄我，再不理你们就是了。”说罢羞得将脸又转向了外面。
　　脸不自禁已然红润，心里打起了密集的鼓点，往日与子悠的种种是留在脑海中的。先前不知男女之情学着人家亲嘴挑逗之事，才隔数月，如今想起竟已成她的一处隐痛，悔之莫及当日的轻佻糊涂。

　　毕竟是要及笄的年岁，对这些似乎懵懂之中有些懂得了。近日为着予睿的告白，子悠几次的试探，入宫前福杏的一番谈话，她在这上头也有了些知觉。年幼时他们本就比别人亲密些，而今两人长大，子悠已成堂堂男儿汉，俊朗魁梧，而她……亦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姿态，他对她却依然是这么的好。

　　近来二人独处时，子悠那眼中流露出的柔情蜜意她不是感受不到的，若说真没有几分少女的心思倒真是胡话了，只是到底她终下不了决心来认定，这自幼就陪伴着自己的男孩，就是她命中等待的良人，是以后要陪伴自己一辈子的至爱……她，还不确定这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马车嘎然停下，她原还沉醉在自己的心思里头，不想已到永宁府后门，眼瞅着子悠掀了帘子朝她伸出了手。一甩方才的思绪，略一迟疑，璇卓抬臂覆上那片温热的掌心，由他接着下了车来。
　　福杏为她理着衣襟，子悠立在马车边呆呆的看着，直至她们打点妥帖也不见他回神，璇卓几步行至他跟前，抬手拿绢子调皮的在他眼前挥了挥，道：“嗨！愣头呆，想什么呢？”

　　他这才回了神，细看着她柔声道：“快进去吧，仔细着别被人看见了，这么晚，也难怪她们都说你怪淘气的。”
　　“哪来的话，不是你引我出去的吗，这会儿来编排我淘气了。”璇卓嘟着嘴，往院内左顾右盼了一番，倒是福杏听不过去，跟着笑道：“陶公子可真冤了，明明是你一日三次的央着人家带你出去，喝酒睡过了头的也是你自己……”
　　“死丫头，我白养着你了，专替人家说话，把你许给陶家去配个小厮好不好？”此刻后门口无人走动，璇卓笑说着便拉着福杏往里头走了。

　　“卓儿……”才转身，就听得子悠在后面唤，璇卓迷盲的扭过头来，立在那儿待他说话。
　　两人隔着不太远的距离站着，他的袍子在忽来的晚风中咧咧作响，雍实的体魄在落日下显得额外的稳健，似还有什么话要叮嘱，他思忖了一番，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却最终只是微笑着说了句：“若遇着不顺心的事，我总愿陪你解闷的。要记得，来找我便是。”
　　那笑意额外的迷人，一个浅浅的酒窝，虽似夹杂了些许说不明白的复杂情绪，却分明让人情不自禁的也会跟着他扬起嘴角来。
　　自幼，他笑起来便是这么的好看，自幼，她便常常在他的笑容里得到足可以抵御任何烦恼的温暖。看他这么笑着，她有些失神……

　　然而她在他面前依然还是不舍调皮又爱耍赖的本性，噘着嘴贫道：“但愿我总遇不到烦心的事，这样就不用老见子悠哥哥这副无趣呆板的样子了。”说罢还扮了副鬼脸，便转身跑掉了。
　　“你就这么讨厌见着我么？”子悠的笑意噙在嘴角，露出委屈又受伤的表情似在跟自己质问一般，转而又兀自站在那里笑道：“口是心非的丫头，我才不会信你呢，明明，你连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