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竹马 ...
-
第六章竹马
半夜，他偷偷溜进来，脚步声轻微的像一只敏捷的猫儿。
那人熟睡的脸庞在红色的月光下分外恬静柔和，他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黑色的刘海被修剪到眉上，露出柳叶般的弧线，莫名的吸引人靠近。他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床有点窄，刚好够两个人不掉下去，很单纯的抱着那具蜷曲的身体，他笑了，亦如偷了腥的猫儿。
“果然，还是你这里暖和。你一定是暖炉做的吧。”他在心里喟叹。
这样的动作对方依旧没醒，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一沉重，就合上了，快速的进入梦乡。
听到呼气声响了些，那蜷曲的小人骤然睁开了眼睛，对着黑暗也无声的笑了。硕和一直都知道蒙特半夜爬上他的床，他睡眠极浅，很容易被惊醒，这是因为以前跟刘明在一起总是担惊受怕养成的习惯。更何况小蒙特赖床的毛病依旧没改，他总是醒的比蒙特早，第一次看到是惊讶，第二次，第三次，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多出这一个人来。
这孩子拥抱着他的温度，暖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心。
在弗兰奇家日子已经有了四年，他的身边没有青梅，只有竹马。
弗兰奇家男丁兴旺，女娃子不多，弗兰奇夫人一直遗憾没有一个小公主当她的贴心小棉袄，每每到其他家族做客看到柔弱娇美、花朵一般的小女孩子她都要嫉妒一番。蒙特两三岁的时候还曾经被当成女孩子打扮，没想到这孩子颇有灵性，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女娃儿不同，哭闹了几番拒绝母亲的恶趣味，他母亲只好无奈的放弃这个打算。
家族里和蒙特年纪差不多的同龄孩子实在不多，来来回回他眼里看见的心上记住的也就一个硕和。他骄傲的性子不能容忍自己跟一群天天玩泡泡堂的孩子处一块，这款伯兰星上有名的儿童益智启蒙游戏蒙特早在两三岁就玩腻了，而他的好多同学还没过全关呢。这就像一个初中生不会跑去跟幼稚园的小孩玩沙子一个道理。
被窝一边又空了，蒙特伸个懒腰，赖在床上不愿起。硕和的房间依旧简单，好像从来没有多余的装饰。当然，不可能像他刚刚进到弗兰奇家时那么空荡荡，添置的衣服，一些旧玩具，还有几盆只剩下根茎的植物。冬天的寒气让绿色的植物埋藏到地底下冬眠，它们总是有自己的一套避开寒冷，等待新生。并不是多么名贵的植物，开了花，星星点点的坠在叶子间，有些只是更普通的野草，都普通到蒙特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硕和的喜爱却很执着，他每天精心照顾那些花草，把它们照顾的好像是自己的子女。蒙特本就对植物兴趣不大，看他如此关注，心里都有点嫌那些花儿碍眼了。
大冬天的硕和的生活习惯还是没改，他坚持每天早起跑步还有打一套很古怪的拳，听说名字叫太极，是他自创的锻炼方法。
硕和很厚脸皮的把太极归到自己的发明里，让他怎么跟一个小屁孩解释这个查遍伯兰星甚至鱼见星系都找不到的遥远地球的产物？他不知道鱼见星系的航天技术有没有办法穿过空茫宇宙到达银河系，甚至不知道，银河系是不是一个梦。所以他解释不来，自己是明明是个从小流浪的孤儿，没人教没人养的，竟然知道一样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他说成是自己的东西，人家也就只能怀疑一下，也许是他这几年得到教育以后开窍了。
蒙特看到窗外晨跑回来的那个人，大冬天的他还跑出了汗，头发沾湿紧贴着额头，有点盖住了眼睛。一点也看不出累的样子，步履轻盈，身姿矫健，他走路的姿态犹如行云流水般灵动而且飘逸，就好像他带给别人的感觉，淡淡的笑着，听着你说的话，让你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魅惑的光芒，吸引你沉到那个漩涡里，你好像成了他眼里的唯一，被他全部接受。
长高了。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他这几年怎么费尽心思的给硕和养肉，硕和原来浑身就相当于一副骨架子，如今身高也快赶上正常12岁的少年了。
长再高也比不过我，还不是只到达我蒙特胸口，蒙特想着上次量身高的情况，不禁暗自得意，他直接忽视了自己比硕和大四岁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主人如果让下人营养不良很没面子的，蒙特当然要把好的食物分给硕和，看看现在有哪家主人像他这么大方的，连他母亲大人千宠万宠的肥猫雪莱日子都没他家硕和滋润。蒙特把硕和无奈的抱怨当成耳边风，比如说再给他吃下去就要比弗兰奇妈妈那只肥猫“雪莱”还要胖了，谁叫硕和长到现在肉还那么少呢，虽然抱起来没那么骨感了，但是蒙特一点也不希望他光吃饭不长肉啊，又不需要他像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一样减肥。
硕和抬头看到蒙特起床了，冲他一笑。他向来早起，这幅身体多年颠沛流离骨子并不好，是以虽然蒙特抱怨他浪费食材，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蒙特满意。他个子在同龄孩子中偏低，生长缓慢，如果不是这几年营养充足，估计撑不过几年。因此他必须每天坚持锻炼，太极是非常适合养生的，可以缓慢而有效的改造身体，他自认为现在自己能活蹦乱跳离不开每天的坚持。
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蒙特•弗兰奇是个被过度保护的小孩，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各自承担着责任，不太需要他一个小孩子做什么，他们宁愿蒙特的童年轻松健康，无忧无虑的享受他们带给他的优越生活。
蒙特生于斯长于斯，霸道任性，傲娇又别扭，这又如何，他是个单纯的小孩，硕和喜欢跟简单的人在一起。他曾经幻想，如果他生在古代，就应该做一个勤恳的农夫，日出而落、日落而息，他不要荣华富贵宝马貂裘，也不要寒窗数载只为了有朝一日榜上有名或者成为白发书生，他想到了晚上吹了灯安稳的睡到月亮没了，太阳送来唤醒他的第一缕阳光。
而在刘明身边的日子，太多的担忧，太多的恐惧，他常常梦到那个人满身是血，躺倒在他脚下；也梦到刘明黯然被警察带走，一朝霸王义气尽。他惶恐不安的过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还换不来那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蒙特在等他吃早餐。他长大了，不再让硕和喂饭了。可是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比蒙特和家人在一起的次数还多，除了家里人忙的原因，还有蒙特自己的选择。跟硕和吃饭是件有意思的事，他常常有许多有趣的小故事，比如勇者斗恶龙，比如屋子里装满糖果的女巫，比如狼外婆的故事……
“那只狼的嘴巴是不是有门那么大，他怎么把那么大个人装进去的？”蒙特也是问题儿童。
通常硕和会很老实的回答他：“没有，那是作者骗人的。一头狼的嘴巴跟诺玛兽（伯兰星的一种动物，长的像狗）的差不多。”
“糖果屋不会很黏吗，太阳出来肯定会化掉吧。”
“也许女巫家有制冷系统，到夏天她就把糖果做成雪糕一个个吃掉了吧。”有时候硕和会给一些诸如此类天马行空的答案。
他也不会特意解释为什么白雪公主能住进小矮人的房子，因为蒙特曾经怀疑矮人的房子住不进身材高大的白雪。当然，他也答不出来为什么灰姑娘的后妈这么那么残忍为了让女儿嫁给王子而削掉女儿的脚后跟。他住在少年的身体里，灵魂却是如假包换的中年人了，代沟假装不知道的好。
硕和真神奇，明明刚开始字都不认识，没过几个月竟然比他作文写的还好了。老师经常拿来做范文，那些奇思妙想充斥着他文章的字里行间，让那些老师觉得奇妙不已。他会写奇怪的文字，四四方方的，很规矩的样子，意思却非常玄妙有趣，变幻丰富。每一样发现都让蒙特惊喜。
蒙特跟着硕和，气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尖锐的棱角，被磨得圆润起来。他变得彬彬有礼，行为举止也优雅恣意。短短四年，物是人非，他跟着硕和成长了。
厨房的胖大娘抱怨，少爷长大了都不来我这里撒娇了，噢，看不到他狼吞虎咽的偷吃零食好没乐趣。
彭恩•里夫斯特对着老爷连连点头，称赞着，少爷越长越像个翩翩君子了。
安德拉•弗兰奇总是若有所思，看不清楚他想什么。他好像不太关心儿子有没有像个君子。在无人看得到的地方呢？他收藏着蒙特从小到大的影像，看着看着就开始自言自语了，“哈哈，我们小蒙特会走路了。”“小蒙特，你又偷偷拔你妈的雪莱了，小心你妈妈打你小屁股”……
蒙特在房间里拉着硕和玩五子棋，他最近对棋类上瘾，而五子棋是容易教的了。刚开始硕和教他，他屡战屡败，每次输了的时候，他就眨巴着他骨碌碌的眼睛，像一只对主人撒娇的小诺玛，让硕和明明赢了还有负罪感。没过多久他的水平升上去了，竟然能赢个四五盘，对硕和来说相当不可思议。他前世无聊的时候就琢磨那些棋类游戏，五子棋是他玩的最好的，可是蒙特却能赢他了，虽然赢得有点艰难。
“硕和，昨天霍布里斯叔叔又来了。”
“嗯。”硕和淡淡应了他一声，等待下文。
“他带着他儿子过来的，他们俩都穿着军装，好帅气。”蒙特犹豫的下了一步棋，继续说到，“我将来也想当个将军。”因为一边思考一边说话，他下错了一步棋。
硕和眉开眼笑的说：“我赢了。”然后把连成一线的五个黑子指给蒙特看。蒙特沮丧的扔了手中的子，不敢置信：“怎么又输了？不玩了。”
“蒙特，你不是想当将军么，一个成功的将军是不会因为一两次的失败而丢盔弃甲的，几次失败不代表什么，站起来就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硕和正色道。
“想当将军，很好。但是你还有很多要学。”
蒙特愣愣的看着一本正经的硕和，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好遥远。就在他恍惚的时候，那人却拍了下他肩膀，指着棋盘笑：“下棋吧，还早呢。”
是啊，还早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竹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