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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溶洞 ...

  •   时隔多年,七爷的坟还在那里,坟上已经长满青草,孤独而沉默。
      我摘来满捧鲜花,供奉在坟前,阿旭走过来,默默地望着这座坟。
      我幽幽道:“知道吗,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扭过头看着我,目光深沉得看不到底。
      “他离开我已经很久了。”心头一阵酸楚。
      “说不定,他还活着。”阿旭忽道。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你不用安慰我,他不可能活过来,就算转世重生,他也会忘了我。”
      “如果,他还记得你呢?”
      “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来找我,可是,他没有来。”我站起身,望着墓碑。
      “也许,他有不得已的原因。”阿旭道。
      我笑了笑:“好了,不说他,阿旭,我们到这里就分手吧,后会有期。”
      没走几步,又被他拦住。
      我皱眉:“你还想怎样?”后退一步:“我已经说过,欠你的会还你,你再纠缠不清,只会让我厌恶。”
      他垂下头,从腰上摘下一把短刀,交给我:“拿着这个,也许用得着。”
      我看了一眼,短刀是羊皮鞘的,很小巧,拔出一看,寒光闪闪,似乎很锋利。
      鬼使神差的,我没有拒绝,收起短刀,说了声多谢,擦过他身边,往山下走去。
      如果记得不错,锦瑟的天下第一琴庄,就在这座山坡下。
      多年以后,山庄还是从前的样子,从外表看,没有丝毫改变。
      我敲了很久的门,一直没有人开。
      无奈之下,我从后墙攀着树,翻了进去。
      脚落到松软的草地上,绿树成荫,花开如海,这座庄院整个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个人。
      沿着记忆中的回廊一直往前走,穿过一重重庭院,我细心地观察四周,院子里的落叶扫得很干净,走廊上没有一丝灰尘,头顶挂的红灯笼也是新的,显然平时这里有人,而且,他们应该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那么,他们藏在哪里呢?
      梅花树,莲花池,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锦瑟居住的小院,就在我隔壁。
      推开虚掩的门,我唤了声:“锦公子。”
      没有人回答。
      白色的纱幔低垂,香炉中焚着香,案上的画已经完成,墨迹尚未干透,琴榻上放着锦瑟最爱的琴。
      桌上摆着主人的茶壶,茶水尚有余温。
      突然,我听到脚步声迅速靠近,私闯主人房间,见到难免尴尬,我犹豫之下,急忙躲进一旁的纱幔之中。
      门开处,一个红衣女子款款走进,依稀是怡红的模样,只见她转到画壁前,伸手转动一个开关,吱呀呀,画壁打开,里面现出一条暗道,她举着灯走了进去。
      我心念一动,趁着门尚未关紧,紧随她走进去,怡红似乎听到声响,回头看,我已躲入黑暗中,她望了一阵,继续往前走。
      甬道越走越深,一处巨大的溶洞出现在眼前,上下凝结的石灰柱,有无数种千奇百怪的形态,被灯火一照,光怪陆离,恍若鬼域。
      一股寒风从洞中吹来,我打了个冷战,越往前走,寒气越甚,转过拐角,眼前又是另一番天地,石洞里布满冰柱,在火光中晶莹剔透,仿佛一座大冰窟。
      怡红把火把插在墙上,躬身行礼:“公子,可好些了?”
      我这时才看清,中间巨大的寒冰上躺着一个赤着上身的人,如果换成别人,早已冻死了,他却象一块熔岩,不断化开寒冰,冒起腾腾热气,似乎要将这座巨大的冰块融化。
      听到怡红的声音,他缓缓坐起身。
      我惊得险些叫出声,俊秀的眉眼,挺鼻薄唇,满头白发,赫然是赵询。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怡红急忙上前为他穿戴衣冠,赵询缓缓步下寒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冰窟,我犹豫了一下,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走在后面的怡红突然停住,似有意似无意地朝身后望了一眼。
      我迅速隐身石柱后。
      赵询道:“怎么回事?”
      怡红摇摇头:“公子,是冰柱融化的水声。”
      可我刚才,分明觉得怡红看见了我,甚至瞥到她眼里掠过的一抹冷笑。
      我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他们就快走出溶洞了,只见怡红停在洞口,突然抬手,轻轻扶在石壁上。
      我脚下顿时一空,还来不及惊叫一声,人已直直地摔下去。
      无穷无尽的黑暗,不知昏迷了多久。
      我猛地惊醒,坐起身,耳边传来哗哗水响,我这才发现整个身子泡在水里,只有头露在水面上,幸好底下有水,不然我已经摔死了,又幸好水不深,让我保住一条性命。
      挣扎着站起身,我摸索着顺水走去,往前走了不知多久,黑暗中头顶隐隐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光亮越来越大,脚下的水正在退去,我看清眼前的景象,溶洞到了这里地势渐高,头顶一线天,洒下微弱的阳光,吱,一只老鼠从我脚下逃去,我吓得惊叫一声。
      紧接着,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谁?谁在那里?”
      我反问:“你是谁?”
      “我是当朝一品太师史弥远。”苍老的声音道。
      我大吃一惊,四处张望,一个黑影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借着光线一看,只见他满头白发,衣衫褴褛,苍老而憔悴,心跳大乱,呼吸几乎停止,我惊道:“义父?”
      他瞪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哑声道:“清儿,是清儿?”
      “你……你不是逃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我惊得语无伦次。
      他长叹一声:“说来话长。”上下打量我,脸色一变:“他竟然不顾夫妻情分,狠心把你推下来?”
      想到方才的情景,我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寒。
      我的丈夫,原来我从来不了解他。
      再看眼前的义父,心中浑不知是何滋味,好半天方道:“义父,你先说吧。”
      史弥远盘腿坐下,用低沉的语调沙哑地说道:“此事要从三十年前的墨家千金墨惜容说起。”
      我道:“这些事公输无忌已经跟我说了,我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史弥远微微动容:“公输无忌?原来他还在宫中,怪不得。”看了我一眼道:“你可知墨惜容是怎么死的?”
      我道:“赵询说她是投湖自尽。”
      他点点头:“不错,墨惜容是自溺而亡,临死前,她在赵询身上种下了僵尸蛊,僵尸蛊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蛊咒,它象僵尸一样寄生在人体内,每隔一段时间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就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它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听得遍体生寒:“为什么?赵询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
      “不错,他是她亲生的,但也是先帝亲生的,因为公输越的死,她深恨先帝,也恨她和先帝所生的孩子,她在儿子身上种下僵尸蛊,就是要让她的儿子和她一样一生尝尽噬心的苦楚,至死方休。”
      我想到赵询躺在那块巨大的寒冰上的情景:“可是,我从未见过赵询发作,莫非他已经找到办法克制。”
      史弥远摇头:“这种蛊无药可解,只有千年寒冰,可以暂时压制僵尸蛊的毒性,使它推迟发作,这也是权宜之计,僵尸蛊越长越大,总有一天,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它,到那时,中蛊之人不死也会疯掉。”
      “真得没有办法可以破解?”
      史弥远道:“先帝早知会有这一天,他命我四处寻访名医奇药,始终无果,无奈之下,只好为赵询成亲,希望他能早日诞下皇子,继承他的血脉。想不到赵询一直不肯宠幸后宫,以至膝下无子。”看看我:“我原以为他对你一往情深,你若能为他诞下皇子,我们史家便可保后世无虞,谁曾想到,你会把岳轻尘的死,记在义父头上。”
      我别过脸:“是双头鹰的头领黑鹰供出是你所为。”
      史弥远叹道:“你想想,岳轻尘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就算他把你劫走,我最多劝他送你回来,怎么可能突然下杀手,你对我误会太深,听信双头鹰的谎话,和赵询联手逼我,我是不得已才伪诏废立,被赵询抢了先机,功亏一篑。”
      我道:“这是你一面之词,你若有证据,我便信你。”
      史弥远道:“你可知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道:“为何?”
      史弥远道:“八年前,你助赵询夺得皇位,我带着赵昀逃离皇宫,半路上,收到书信一封,邀我到建康商议另立新帝之大事,落款是岳贤侄的亲笔。当时我不知岳轻尘已死,欣然赶来赴约,在建康城外被双头鹰的人追杀,他们亲口告诉我,岳轻尘是他们杀的。”史弥远脸上露出悲愤之色:“他们杀光了我的手下,把我赶进这条溶洞,我踩到机关,掉了下来,险些淹死,幸好洞中有水,亦有虫蛇鼠蚁可以勉强充饥,我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洗雪冤屈,重见天日,报仇雪恨。”
      听完义父一席话,我只觉得牙关生冷,阵阵恶心,八年了,义父竟然靠那些肮脏恶心的老鼠活下来。
      强忍住心中翻涌,我道:“你废帝另立,赵询自然要对付你,这不能证明七爷的死与你无关。”
      史弥远道:“赵询为太子时,每年都要到这座庄院住上个把月,用这里的千年寒冰压制体内的僵尸蛊,这个秘密只有先帝,杨太后,公输无忌,我和你的祖父谢深甫知道,如今先帝和谢卿已死,知道这个秘密的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
      我道:“当初我和七爷被人追杀,是住在这里的锦瑟公子救了我。”说着把遇到锦瑟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史弥远叹道:“照你这么说,我可以断定,锦瑟就是赵询。这座天下第一琴庄是当年公输越送给墨惜容的礼物,墨惜容临死前,把这座宅子给了赵询,地下溶洞中遍布公输越设下的机关,又有千年寒冰床,赵询每年都要到这里来住上一两个月,锦瑟很有可能是他的化名。”
      我细细一想,脱口而出:“墨惜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一丝不忍之心,她知道千年寒冰可以压制僵尸蛊,所以把这座宅子给赵询,作为母亲,墨惜容恐怕至死都很痛苦吧。”心中嗟叹不已,仇恨使她狠心伤害自己的儿子,母爱又使她心怀不忍。
      史弥远道:“赵询的头发可是全白了?”
      我道:“不错。”
      “看来僵尸蛊已经发作过了。”史弥远眸中露出狂喜之色。
      我不寒而栗:“你是说千年寒冰已经无法控制僵尸蛊?”
      史弥远笑道:“僵尸蛊会变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难控制,赵询的苦日子还刚刚开头,后面有他受的。”
      我望着他脸上狂喜的笑容,心里只觉得一阵阵冰彻透骨。
      史弥远突然看向我:“我再问你,岳轻尘被杀的时候,你可在场?”
      想起那日的惨烈,我根本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
      史弥远又道:“你是否就在那时见到赵询?”
      我点点头:“如果赵询就是锦瑟,我确实见到他,他恰巧出现在那里,救了我。”
      史弥远咬牙切齿道:“不错,就是他,指使双头鹰杀死岳轻尘的,不是别人,正是赵询。”
      “不,不可能。”我立刻摇头:“他为什么杀七爷?”
      “因为岳轻尘夺走了他的女人。”史弥远直直地盯着我:“所以,他一定要除掉岳轻尘,你仔细想想,你回到建康,赵询可曾说过什么,他有没有详细询问你离开的三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我回忆当时的情景,赵询并没有仔细追问,当时我也觉得疑惑,只是心中太过悲伤,只想为七爷报仇,没有来得及细想。
      难道,义父说的是真的,他才是害死七爷真正的幕后凶手。
      第一次见到锦瑟,是在西湖之上,他的琴艺当世无双,和我合奏一曲笑傲江湖,我以为遇到平生知音。
      后来见到赵询,他曾经无意间提起,听过我的笑傲江湖。
      再后来,我成为他的太子妃……
      往事一幕幕,清宁如风,琴艺高超的锦瑟,渐渐和那个霸气十足,时而又温润如玉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来琴庄住上一阵子。
      七爷死时,他恰巧出现在那里。
      我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挽留我。
      四川唐门不会轻易听一个普通百姓的指挥,双头鹰更是江湖中出名的杀手帮,怎么会惧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琴师。
      我用双手抱住头,陷入纷乱的回忆之中。
      “清儿,相信义父,凶手一定是赵询。”史弥远道。
      良久,我缓缓抬起头,“义父,这里有地方可以出去吗?”
      史弥远眼中光芒一黯,“要是有地方出去,我早就走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下去。”
      “即然是溶洞,一定有路通到外面。”我向四下张望。
      “不用找了,我全都看过,确实有路,但是水路,以我们的水性,还没游出去已经淹死了。”史弥远悲叹道。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史弥远道:“除非上面有人下来救我们。”
      我们都沉默了,他们亲手把我们关在这里,绝不可能放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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