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颜》雨姿

52、七爷的番外 她是我的劫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故事，发生在一万五千年前。
　　一万五千年，可以让沧海变成桑田，城池化作尘埃，深情变成冷漠。
　　那一年，朱雀乘着祥云来见我，他把一顶用昆仑玉熔炼的王冠戴在我头上，告诉我：“上天选定你，你将成为上古神兽之王，你将统治西方神兽的国一万年。”
　　那时，我只是一只小兽，刚刚长出一身柔软的绒毛。
　　因为朱雀的话，我开始努力修行，学习驭战之术，我憧憬着成为王的那一天。
　　我居住在青河之畔，那里是神的圣地，流云从天空快速飞逝，青河不知疲倦地流淌。
　　修行之余，我和林子里的所有生灵一起嬉戏玩耍，过着不知日月的快乐生活。
　　朱雀告诫我：“不要越过青河。”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
　　“青河那边有你的劫。她会毁去你一万年的道行。如果你想当王，就不要去。”朱雀严肃地说。
　　他走后，我望着青河那边，我想知道那边有什么，我渴望着那边的世界，我更想知道，那个劫是什么？
　　然而，我记得朱雀的教诲，我强忍住心中强烈的渴望，一千年，五千年，一万年，弹指之间。
　　我拥有了一身完美的妖力，可以随心变化。
　　望着水面的倒影，我看到一个高大俊美的少年，他有一双金色耀眼的双眸，张扬的满头红发。
　　那天，我得到天神赐给我的战甲和宝剑。
　　朱雀告诉我：“你很快就将成为神兽之王，在这之前，记住我的话，绝不能越过青河半步。”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朱雀眼中的怜悯。
　　我不懂，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乘着祥云离去。
　　我久久地站在河边，望着那个被我守望了一万年的地方。
　　动人的乐声突然从河那边传来，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那里有什么，那里到底有什么？
　　我从未象今天这样渴望，想去一探究竟，不管那是一个怎样的劫，我无法克制来自心底的诱惑。
　　顺着乐声，我一步步踩着波浪，到达河那边的过程顺利无比。
　　一样的流云飞逝，一样的金沙流失，一样的碧水蓝天，我不明白，朱雀为什么说这里有我的劫。
　　头顶花枝乱颤，一道娇小的黑影飞快掠过。
　　好哇，敢偷袭我，我一扬手，招来狂风暴雨横扫整个花林，花落污泥，一地狼籍。
　　从树上摔下一个少女，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手里还握着一支长长的箫。
　　“你是谁？”我望着她如玉的容颜，长长的黑发象缎子一样柔美，下巴沾着污泥，让我忍不住想伸手为她拭去。
　　她委屈地睁大眼睛：“我是洛夕，路过这里，下来歇一歇，你为什么突然袭击我？”
　　“是你先袭击我。”我抢白道。
　　她眼珠一转：“算了，我不跟你吵，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赔我。”
　　这个容易，我施展法力，雾气散去，她换上一身漂亮的白色长裙。
　　突然，我怔住了，她穿白色长裙的样子真美，象一个月光下的精灵，甜美的笑容，让我的杀气荡然无存。
　　“初次相见，你送我衣服，这枝玉箫就留给你做礼物吧。”她把长箫塞到我手里。
　　我不满足只得到一枝长箫，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她瞪着我，涨红了脸：“喂，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留下她陪我说说话，看着她红红的小脸，突然改了主意，坏笑着凑过去。
　　她的嘴唇软软的，凉凉的，象树上刚成熟的仙果，香甜可人。
　　在我沉沦的时候，她突然一掌推开我，我失足掉进青河里。
　　她站在岸边望着我，笑得花枝乱颤。
　　我恼怒地掀起巨浪，浪花遮住我的视线。
　　等浪花平息，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后，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孤独。
　　回到青河这边，我再也无法安心修行，我开始想念一个叫洛夕的人。
　　我一次次偷偷渡到青河那边，一天天等着她回来。
　　可是，我再也没有见到她。
　　朱雀来了，他忧伤地看着我：“你去了青河那边。”
　　我问他：“告诉我，她在哪？”
　　不管我怎么求他，他不肯吐露一个字。
　　最后，他叹息着说：“等你成为上古神兽之王，就能见到她。”
　　我开始数着日子，一天天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我跟着朱雀离开青河，登上天庭，接受天神的赐封，统治那个陌生的国度。
　　就在那天，我见到了她，洛夕。
　　如玉如花的容颜，甜美可人的笑容。
　　她身边坐着一个紫衣的高贵俊雅男子，华美的衣袍，玉带高冠，不怒而威。
　　朱雀在我耳边小声说：“她是紫微星君的未婚妻，明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此刻，我才知道，朱雀为什么不许我渡过青河半步，因为她是我的劫。
　　爱情可以让人疯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我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用我的法力卷起一场风暴，卷走了正要做新娘的她。
　　我把她带到西天神兽的国度，她醒来的时候，惊慌地看到我站在她面前。
　　当她知道我为了她背叛天神，和整个天庭作对，她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天神的战车已经逼近，天神的战鼓已经擂响，神与兽的战争一触即发，她却偷偷逃走了。
　　得到她离开的消息，我只觉得天崩地裂，心如死灰。
　　那一场大战，我尽了全力，还是输了。
　　我被紫微星君压在女娲补天的神柱下。
　　当所有天神离去，洛夕悄悄来到我身旁，我看到她眼里悲伤的泪珠，不停流淌，她手里握着一把巨斧，盘古开天的破天斧，她要为我劈开神柱。
　　她流着眼泪说：“你为我傻了一次，我也要为你傻一次。”
　　我为她，失去王位，失去一万年道行，和整个天庭为敌，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终于赢得她的心。
　　我们携手踏上逃亡之路，整整七七四十九个昼夜，最后，我们被紫微星君率领的天兵天将围在贺兰山下。
　　我受了重伤，他们把洛夕从我怀中抢走，我永远记得她哭泣的脸，绝望的眼神。
　　她本来可以成为神的夫人，因为我，沦为天庭的逃犯，剔去仙骨，打入轮回。
　　我被紫微星君封印在贺兰山下，我知道，他恨我。
　　因为恨我，他在封印中设下结界，使我的身躯被地狱之火包围，永生永世地煎熬。
　　他没有想到，地狱之火也成全了我。
　　我在烈火中艰难地修炼，几千年过去，我终于破除封印，修成仙道，重回神界。
　　天神抹去了轮回的所有痕迹，我完全没有洛夕的消息，经过几千年轮回，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要找到洛夕，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可以放弃一切。
　　这时，紫微星君找到我，他带来神的契约，只要我答应放弃神籍，转世为人，他就让我和洛夕相见。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接受。
　　离开之前，我在贺兰山下悄悄设下结界，只要有一天，洛夕来到贺兰山下，即使我死了，我也能重生，恢复所有的记忆，找到她，和她在一起。
　　在冥界，我接过紫微星君递给我的孟婆汤，看着我喝下去，他笑了：“知道吗？那份契约已经被我布下结界，不管轮回多少次，你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靠近我，低声道：“只要你们在一起，就会有一个死去。”
　　我为他这句恶毒的诅咒，浑身颤抖。
　　他大笑着把我推入轮回。
　　一梦醒来，我已是草原上一位英俊的斡尔族少年。
　　在一次打猎途中，我遇到大康国的女皇。
　　之前我从未见过她，只听说她好色无度，专门抢掠年轻美貌的少男，充实她的后宫，供她享乐。
　　她端坐在马背上，弯下腰，用她的马鞭轻佻地支起我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到一张精致的面容，紧抿的唇，让我心动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的眼神，那样空旷落寞的眼神，让我的心隐隐疼起来。
　　她喝令她的手下把我反绑双手，抢进金碧辉煌的大康皇宫，逼我跪下来亲吻她的脚尖，宣誓永远效忠她。
　　我傲慢地拒绝了，她把我扔进马厩，让我做最卑微的马奴。
　　我辛苦地煎熬着，远远地望着她马上俏丽飒爽的身姿，听着她欢快甜美的笑声，心里有一团火越烧越旺。
　　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得到她。
　　我要杀光她所有的男人，包括她的皇夫，那位传说中的战神青翼。
　　她将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巩固我的势力，拉拢所有反对她的人。
　　我的军队终于攻入皇宫，我就要得到她，她却和她的皇夫共赴火海，化为灰烬。

　　浮生若梦，轮回之后，我已是宋国的子民，一个叫岳轻尘的孤儿。
　　我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立下无数战功。
　　然而，不管身在何处，我心里始终空空的，我不知道我要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出现在我面前。
　　俏皮的眼神，含笑的容颜，历经五千年的寻觅，始终握不住的柔情似水。
　　男孩？为何偏偏是男孩？
　　我为自己的想法自嘲地笑。
　　后来，我知道她是女孩，我开始给她寄莲子，每年中秋的时候，我的莲子换来她亲手熬制的桂花糖一包。
　　我舍不得吃，一片片，一点点地嚼，咽进肚里。
　　我等着她长大，等着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天。
　　一切来得太突然，宫里传来消息，她被选为太子妃。
　　我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一个建康府尹的职位。
　　我为爱痴狂，带她一起逃走，不惜和朝廷作对，和太师反目。
　　我盼着我为她傻一次，能换来她的心。
　　即使面对刀剑那一刻，我不后悔。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我不是婴儿，而是一个十岁的男孩。
　　他们称呼我三王子，我的名字叫旭烈兀。
　　我忘了自己是谁，我只知道我要找到一个人。
　　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人。
　　我常常坐在山坡上望着南方发呆。
　　二哥拍着我的肩膀说：“三弟，你放心，将来有一天，我会把江南送给你做礼物。”
　　我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因为我的父亲已经为我聘下波斯公主为妻，有一天，我会成为波斯王。
　　想要江南的是他，不是我。
　　那天，一场百年难遇的巨大沙尘暴，把我卷上半空，我亲眼目睹了五千年前那场神兽大战，狂风把我狠狠甩下云头，我昏迷过去，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她。
　　脑伤使我短暂性失忆，记不起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温婉的眼神，动人的笑容，仿佛早已见过。
　　贺兰山下，我设下的结界已经被那场沙尘暴打开。
　　我渐渐想起所有的一切。
　　她就是洛夕，我轮回三世，苦苦追寻五千年的爱人。
　　一夜杀伐，四十多条人命。
　　一身暴戾的杀气，挥舞的剑沾满凡人的血腥，我无法控制地杀戮，我只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在那个天空飞满萤火虫的夏夜，我几乎告诉她，我是孤夜，我是你的七爷。
　　可是我不能。
　　我记得紫微星君的诅咒：“只要你们在一起，就会有一个死去。”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的折磨。
　　我只能默默地跟随她，守护她，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