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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弱水三千 ...

  •   唐英杰行到近前,翻身下马行礼:“属下给太子,太子妃请安。”
      太子微笑:“本王和爱妃出来散散心,唐将军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一顿,目光扫过他身后数十名佩戴武器的护卫:“带这么多人,可曾惊扰百姓?”
      唐英杰单膝跪地:“两位殿下出来散心之事,属下已经封锁消息,除了王府中人,并无外人知道,过往百姓以为属下等是例行巡查,城中民心安定。”
      太子盯着他打量良久,颔首道:“难为唐将军思虑周全,罢了,起来吧。”
      转身,他握住我的手,柔声道:“你看,我们该回去了。”
      回眸看看秋色下的旷野山丘,莫名生出一丝留恋,暗自一笑,走得再远,终是要回去的,至少现在,我和他一样无法逃脱彼此的责任。

      如太子所说,七爷不肯收银票,只收了那包桂花糖。
      真是个固执的人,我只能叫似道把银子悄悄给三儿,让他好生照顾七爷。
      得知城中难民越来越多,我让贾似道以我的名义买下城郊一处荒废的大宅,建一所白鹿书院,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史明珠要了莲池旁的小院,带着几个下人搬进去住着,我偶尔经过,发现她呆呆地坐在池边出神。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见是我,急忙起身行礼。
      我道:“妹妹也喜欢白玉莲?”
      史明珠眼中掠过一抹伤感:“只可惜它长在池子里,只可远观,不可近玩。”
      我道:“即是妹妹喜欢莲花,这莲花池以后就交给妹妹打理吧。”
      史明珠眸中隐有喜色:“多谢姐姐。”
      贾氏的丫环如萍匆匆赶来:“太子妃,不好了,夫人突然晕倒了。”
      我道:“有这等事,请了大夫没有?”
      如萍道:“大夫马上到。”
      我道:“好,我去看看。”
      史明珠道:“妹妹陪姐姐一同去。”
      到的时候,贾氏已经醒了,见我们进来,她也不起身,只懒懒道:“姐姐和史妹妹来了,坐吧。”
      隔着纱帐,大夫诊过脉,起身向我行礼:“太子妃,夫人是喜脉。”
      “喜脉?”我轻道。
      如萍立刻跪下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床上传来贾氏含着喜悦的声音道:“怪不得这段日子想吃酸,精神也不好,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夫道:“依脉象推断,夫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前,不正是中秋前后。
      默然片刻,我道:“即是有了身孕,妹妹多歇着,姐姐让厨房炖些好吃的。”
      贾氏笑声高扬:“姐姐太客气了,想是上天怜妹妹福薄,不能象姐姐每日陪侍太子身旁,所以赐给妹妹一个孩子,好让妹妹不孤单。”
      我道:“有喜的人,应该心平气和,不要想太多,免得动了胎气。”
      贾氏冷笑:“姐姐放心,这个孩子是太子的血脉,当今皇上唯一的孙儿,妹妹自会小心对待。”
      我道:“如萍,你去通知太子,告诉他,贾夫人怀孕了。”
      不一会,太子匆匆赶来,奇怪的是,他脸上并无喜色,我领着一干人向他行礼:“恭喜太子殿下。”
      太子面色变幻,好一会方抬手道:“免礼。”
      贾氏娇声唤道:“殿下,妾身头好晕。”
      我道:“夫人身体不适,大家不必在此喧闹,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离去,我向太子行礼:“臣妾告退。”
      出了门,他追过来:“清儿,且留步。”
      我停下,回头看他。
      “其实……。”他欲言又止,想了想复开口道:“以后,我会向你解释。”
      “不必了。”我淡淡道:“大喜的日子,太子想想如何庆祝吧。夫人有孕,臣妾不敢打扰太子,告辞。”
      “清儿。”他从身后握住我的衣袖:“有些事,并非你想得那样。”
      我淡淡一笑:“臣妾根本不关心,更不会花时间去想。殿下多虑了。”
      他抿紧了唇,定定看着我。
      我慢慢把袖子从他手中抽离,转身离去。

      白鹿书院正式开学,请来两位博学多才的老儒生教他们读书识字。
      我换上男装,以太子妃堂弟的身份出席了开学典礼,那些孩子一齐恭恭敬敬地唤我谢先生,唤似道贾先生,贾似道在一旁笑开了花。
      出了书院,我一眼看到那道孤寂的身影,长衣玉冠,负手而立,菩提树的枝条低垂,风徐徐卷起他淡青色的衣摆,露出腰上的剑,清俊儒雅的气质中,隐隐散发出几分只属于武将的肃杀之气。
      我微微一笑,迎着他走过去,“七爷。”
      他低头看我,目光象从前一样温柔。
      一刹那间,我发觉,我们之间其实从未改变,改变的是其他的人和事。
      小小的茶馆,小二将我们带到楼上的雅间坐下,七爷一脸温和地说:“有人告诉我,这些日子你过得很不开心,现在可好些了?”
      我道:“是似道说的吧,这孩子就是多嘴,其实也说不上不开心,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当猴耍,他只能骗我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因为我不会再信他。”
      他提起茶壶给我倒茶:“忘了不开心的事,今天我陪你。”
      我笑道:“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你说你要作孙悟空。”
      他看着我,眸光闪亮:“你说你要作紫霞仙子,孙悟空的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顿住。
      心中惆怅,我低低道:“没有谁能逃过如来佛的手心。”
      他看着我,笑容柔和若春风:“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会陪你。”
      眼角微微发酸,我仰起头:“七爷该成亲了。”
      他不答我,默默喝茶。
      我看着他:“天下好女子不少,七爷不能误了自己。”
      他只是笑着,不肯回答我。
      我端起茶杯,徐徐饮下。
      温热的茶水缓缓落入腹中,当我意识到茶水有问题时,身体的极度困倦已经无法克制,眼前颠倒的事物,所有的东西都象在梦里摇晃。
      七爷冷静地走过来,把我轻轻抱起,我无力地靠上他的臂膀,眼神已经模糊,灯光昏黄暗淡,他俊美的脸庞若隐若现,呼吸间传来男人特有的阳刚味道。
      我努力抬起眼皮对上他深沉的双眸,极力想阻止他的行为,想大声对他喊:七爷,你不能这样做。
      然而,我已不能言语。
      昏昏沉沉中,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低沉而执著:“眼前弱水三千,我心中只有一瓢。”
      眼前弱水三千,我心中只有一瓢……

      醒来时,我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的枕头,雪白的纱帐,窗户透进暖暖的阳光,房间很小,收拾得干净清爽,只有我一个人。
      我迅速跳下床,推门而出,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端坐在院子里,认真地劈着柴,每一块都劈得同样大小,一旁几只鸡正在土里刨食,两棵大树长在院门两侧,象两个威风凛凛的卫士。
      我的嘴唇微微抖动,如果,如果坐在那里的不是七爷,站在这里的不是我,我想,这应该是一幅非常温馨的江南农家画面。
      七爷回过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醒了。”
      唇角微弯,我嗯了一声:“醒了。”
      “条件简陋了些。”他顺着我的视线看看四周,目光回到我脸上,表情有些内疚:“本来想找家更好的农舍买下来,挑了很久,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所以……。”
      “挺好。”我扬唇,用力微笑:“真得挺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干净,清爽。”
      他便笑起来,眼里掩不住欣喜:“你喜欢就好。饿了吗,我给你炖了鸡汤。”
      我看着他急急忙忙奔进厨房,眼角微微酸涩。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我。
      因为……眼前弱水三千,他心中只有我……
      舌尖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这一世,我失了青翼,却得了七爷。
      亲手为我盛了一碗鸡汤,他坐在一旁看着我喝,就象小时候,我喝他炖的鱼汤,他也是这样坐着,一脸满足的微笑。
      吃完晚饭,我抬起头:“七爷,其实……。”
      他急急打断我,起身收拾碗筷:“我去洗碗,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望着他青衫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门外,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他是害怕我说出那个字吗?
      我们彼此都知道,眼前这温馨的画面,脆弱得象泡沫,随时会破灭。
      他明知后果,还是把我带来这里。
      心沉甸甸的,我呆坐了一会,起身走了出去。
      墙角靠着一把小锄头,我拿着它刨土,听到响声,七爷跑了出来,我冲着他笑:“我在挖蚯蚓,喂鸡。”
      他怔怔地望着我,眸子里渐渐浮起笑意:“这个季节,蚯蚓都钻到深土里,很难挖到的。”
      我搔搔头,笑:“这样啊。”
      他递给我一碗小米:“喂完鸡,我带你去钓鱼,离这不远有一条小河,很多鱼。”
      他没有骗我,那条河里真得有很多鱼。
      每天黄昏,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晒着初冬暖暖的太阳,七爷潇洒地一甩鱼杆,鱼饵准确地飞进坡下的小河,不一会,钓上一条大青鱼,扔进满满的鱼篓里。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一起回那座建在深山之中的农舍。
      据七爷说,这座农舍是一位山民留下的,因为急着投奔亲戚,山民把农舍卖给了七爷。
      我想,早在七爷来建康的那一天,他就想好了。
      有一天,要带我来这里。
      和我一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悠闲地享受着山里的宁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这种宁静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但愿我的预感是错误的。
      这天吃过早饭,七爷对我说:“天气渐冷,带的衣被不够,我下山置办一些,最迟晌午回来,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四处乱走。”
      我点点头:“七爷小心。”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起身离去。
      院子里有阳光,我就坐在阳光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着七爷。农舍通往山下只有一条窄窄的山间小道,四周都是大山,我从没试过一个人呆在这么寂静的地方,心里顿时空出了一大块。
      门响了一下,我立刻奔过去开门,迎接我的不是七爷温和的笑容,而是一把刀,杀人的刀,冷冷地横在我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我就会人头落地。
      拿刀的是一个黑衣人,从头到脚裹着黑布,完全看不到面目。
      眼看我就要被他砍成两截。
      我大喊一声:“慢着。”
      刀停在脖颈上,我深吸一口气,抓住这个短暂的瞬间,问道:“你是什么人,就算我要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黑衣人缓缓道:“我们的规矩,收钱办事,不问缘由。”
      “至少,让我知道谁买我的头,我不想死不瞑目。”我大声叫道。
      黑衣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平平淡淡道:“你不会知道,受死吧。”
      知道再问也没有结果,我反倒淡然:“好,杀吧,砍下我的人头,去换你的报酬。”
      黑衣人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怕死,很好,我会给你个痛快。”
      我狠狠咬紧牙关,闭上双眼,意料中的痛楚没有降临,甚至根本没有大刀砍在身上的感觉。
      我睁开双眼,七爷挡在我身前,手里的长剑深深插入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僵硬地站在那里,双眼怒突,死死地瞪着他。
      七爷面无表情,慢慢拔出他的剑,伸手一推,黑衣人倒了下去。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浑身象被抽空了一般,没有一丝力气。
      七爷抱起我,上了他的大青马,简短地说了一句:“我们离开这里。”
      我仰起头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黑衣人是谁?”
      他眼里射出两道寒光,瞳孔微微收缩:“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帮双头鹰的人,他们的规矩,先收一半订金,事成后再收另一半。”
      我抽了口冷气:“也就是说,我不死,他们会不停派人杀我,直到我死为止。”
      七爷神情沉重:“不错,除非找到幕后指使之人,杀了他。”
      我仔细回忆,想不出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怨,定要除我而后快。
      七爷收紧双臂,低沉道:“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杀你。”
      我望着七爷,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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