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瑜记事》竹柴子

5、手札五

　　“掌柜的！”我飞奔下楼，冲到柜台前面停住：“快快快，我要退房！”
　　掌柜一边乐呵呵的给我找钱，一边道：“没想到姑娘走得如此突然，”看了一眼我身后正缓步下楼的人，又道：“难怪姑娘如此开心。”
　　我也看向后面和我此刻奔放的情绪完全相反的风净，头也不回的道：“是啊，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接我，真的很开心。”
　　掌柜的笑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特地把我和风净送到门口：“希望两位下次回来，依旧能入住小店。”
　　风景出门后就直接走了，我赶紧跟掌柜道了个别，回头追上去。
　　这个小镇我已经走过很多遍了，可是今天走的尤其开心，风净就在前面离我两步之遥的地方，伸手就能抓到。真的很开心，心里也觉得很踏实。或许是因为风净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能和他一道走，不自觉地就会生出安全感。
　　这下就好了，总算没有那么茫然了。虽然不知道风净要带我去哪里，不过能跟着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很安全。
　　老老实实的跟着风净，知道他喜欢清静，也不出声多话，就一直安安静静的跟着他，直到走到小镇的城门口，风净才停下来，转身看着我，淡漠的问了一句：“你想好了？”
　　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再没说什么，转身抬脚离开了这个小镇。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小镇的名字——南湖镇。我仰着头看着城门口上方的名字，挑眉：虽然这里确实是有一条小河环绕在小镇各处，但是还真没看见什么湖。一回头就看见风净已经走出好远，又赶紧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
　　好吧，从现在开始真的要把这个人看好了，不然随时可能会被忘记啊……

　　一路上风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说要休息一会儿，我们从出了城之后就一直在走，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最开始出于对风净的敬畏，一直没敢说话，但是到后面就真的有些憋不出了。
　　“呃，我们要去哪里？”没有任何的回应……“是要回密宗吗？”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一直出于自言自语的诡异状态。
　　“唉，其实从这个小镇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的人都挺不错的，当然了除了那些人贩子！我跟你说，你走之后没多久，我的钱就被偷了！害的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去当了才能在客栈住到你来找我。而且我还差点被拐到妓……那种地方去！不过还好遇到一个活雷锋救了我，真是谢天谢地了。”
　　我一个人说了半个多时的话一直没有反应的风净突然侧头看了我一眼，微挑着眉问：“谁？”
　　他一搭话我就来了精神，立刻眉飞色舞的道：“就是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大侠啊！在关键时刻拯救我于危难之中，而且也没等我感谢他就走了。”
　　风净不再言语，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我虽然感觉没趣，但还是锲而不舍的继续自言自语：“我在想啊，我以后该怎么办，虽然我现在跟着你，但是你总不可能一直带着我吧？我希望多认识一些人，扩展一下自己的圈子，可以好好生活。如果……”如果能回去，就更好了。我看了一眼风净，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我说的话他都没听见。“那个，我要怎么叫你呢？”
　　“随你。”
　　随我？我转转眼珠：“那叫你师父？”
　　风净陡然停下，转身看着我，一言不发，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是那棕色眼瞳似乎在传达着某种不好的情绪，我面部肌肉僵了一下，挥了挥手：“哎哟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让你做我师父？我对打打杀杀什么的……”话还没说完，风净就已经继续往前走了。“没兴趣……”
　　“……”我站在原地无声的叹了口气：果然新鲜感什么的都是短暂的啊，现在突然觉得压力好大啊，他这种像石头一样的表情和性格，根本让人猜不出他的底线在哪里啊。
　　是夜。
　　风净总算停下来休息了，找了块空旷的地方点了一堆篝火，坐下来拨弄着火苗。这个时候我已经是四肢无力疲惫到了极点。我们坐下没一会儿，风净就起身离开了，也没有跟我说一声。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住他。既然他已经把我带了出来，就不会这样把我丢在荒郊野岭的吧？呼出一口气，叫自己不要这么紧张，也强迫自己站起来到不远的地方拣些干柴深夜的时候好用。
　　一边加柴一边不停看向刚才风净离开的方向，过了很久才看见风净慢腾腾的从夜色中走过来。我赶紧站起来笑着道：“回来啦？”看见他手里还抓着一只不停扑腾的兔子，小声嘀咕道：“原来是去找吃的。”
　　风净抬眼看了我一眼，坐到自己位置上，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另一只手微微用劲，那兔子立马就不再动了。
　　我咽了咽口水，因为觉得这样很残忍，就把视线转开了一点，可是又因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场景，又有些好奇，于是小心翼翼的把眼珠子往风净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一转过去就看见风净正拿着匕首给那只兔子薄皮，立刻给吓得脖子一缩直接把头转开了。
　　把头支在膝盖上，一直看着别的地方，都快就这样睡着的时候，突然就闻到了一股肉香，瞬间就庆幸了，一回头发现火苗上面躺着一只剥干净的兔子正发出诱人的香味。
　　我就着蹲着的姿势快速移动过去，眼巴巴的看着那只插在树枝上的兔子：“能吃了吗能吃了吗？”
　　风净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树枝，“你吃得下？”
　　知道他是在说我刚才看他杀兔子时候的反应，翻了个白眼：“怎么吃不下？我又不是吃素的。”
　　风净突然笑了一下，把兔子拿到眼前看了看，然后撕下一支兔腿递给我，我立刻喜笑颜开的接过来，也不顾烫不烫，直接就往嘴里送，可刚吃了一口就发出一声干呕：“好腥啊。”
　　风净没搭理我，自己撕下另一只兔腿，慢条斯理的吃起来。明明这么大股腥味，但看他倒是吃的很欢。瘪了瘪嘴，只能忍住胃部的异样尽量去吃，说来也怪，吃到后面就觉得腥味没这么大了，还很厚脸皮的主动伸手在风净手里去撕兔肉来吃，于是这只可怜的兔子很快就成了一个完整的骨架，被扔在了一边。
　　正在衣服上擦着手上的油渍，这边就看见风净正拿着一块小方巾擦手，瞬间红了红脸：真是还不如一个男人讲究啊……
　　把刚才坐的石头移动了一下位置，躺下来把头枕上去，瞬间就感觉一阵困意。隔着火光看着那边的风净，有些模模糊糊的。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人呢？”
　　风净正埋头擦拭自己手里的宝剑，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
　　我闭着眼睛自说自话：“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能遇到你，我觉得很幸运。”

　　我在一阵寒意中醒过来，双手抱怀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感觉衣服都已经有些湿了，额前的头发也是一缕一缕的。我搓着臂膀看旁边的风净，他盘着腿闭目养息，和我不一样，不止头发，连衣服也没有被霜打湿一点。我摇头：睡觉还要把背挺得这么直，累不累啊……
　　衣服带着露水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天刚刚亮，火已经熄灭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端坐在我面前的风净，透过他最外面那层薄纱一样的浅蓝色外套，看到他腰间放着火折子，于是小心的伸手过去拿。
　　风净似乎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可就在我刚刚要碰到他衣服的时候，手突然被用力拽住，我一抬头就看见风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看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钟才嗫嚅道：“我、我是想拿火折子。”
　　风净看了我一会儿，才松开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不用了，天已亮，走吧。”
　　“可是……”我的衣服还没干啊……
　　还是和昨天一样，风净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我沉默的跟在后面，衣服在太阳出来之后已经自己干了，但我还是时不时打喷嚏，喉咙干涩难受，脑袋也越来越重，我想，我可能感冒了。
　　刚过中午，我们进入了一个城镇，这个时候我肚子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但因为不想让风净觉得我事情多，就一直忍着。
　　风净带着我左转右转，进了一家药店，对在柜台里配药材的人道：“抓药。”
　　药店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风净，有外头看了看我，然后问风净：“请问是何病症？”
　　“伤风。”
　　“好的，请稍等。”
　　药很快抓好，风净提着药，也没看我一眼，又径直走出药店，我也只能跟着他晃晃悠悠的走出去。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不过风净似乎也没打算赶路，找了家客栈打算留宿。
　　我不知道他这样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但是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以我现在的情况要像昨天那样赶一整天的路真的会撑不住。
　　“风兄！”
　　我们刚刚拿了钥匙，就听见有人在楼上唤了一声。我和风净不约而同的回头，就看见楼上的一男一女，正疾步走下来。
　　刚才叫风净的那个人双手抱怀行了一礼：“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风净点了一下头。
　　另外一个持剑的女子也是红着脸招呼了一声：“风大哥。”
　　风净又点了一点头。
　　那名女子浅笑垂下头，然后又看着我点了一下头，我也赶紧点头回礼。
　　那男子笑着把风净迎到一边的桌子坐下，回头对小二道：“小二，来点小菜和两壶酒。”
　　“好嘞！几碟儿小菜两壶酒！”
　　刚一坐下那男子便问风净：“风兄此时在这里出现，是有何要事在身么？”
　　风净垂眼：“算是吧。”
　　那男子带着笑意打量了我一番：“这位姑娘是……”
　　我连忙站起来，脑子晕眩了一秒钟，但很快稳住身子，欠了欠身：“呃，你好，我是木子衿。”糟了……
　　“嗯？”那男子愣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站起来道：“我是赵廷，”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女子：“这是小妹，赵雅。”
　　我干笑了两声：“呵呵，你们好。”
　　赵雅拍了拍赵廷：“哥，你们就别站着了，坐下吧。”说完又对我道：“我与大哥都是不拘小节之人，木姑娘不必过于拘谨。”
　　我连连点头：“呃，是是是，但，我，我还是先站会儿。”端起水慌慌张张的喝了一口：不是吧，怎么在这个时候赶上亲戚探望？！刚才站起来的一瞬间下面立刻就洪水爆发了……惨了惨了惨了。
　　赵廷赵雅两兄妹相视一眼，都有些奇怪，风净倒是很悠闲的端着茶杯小口的喝着。
　　酒菜陆陆续续的送上来，我还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急的满头大汗。忍了半天还是俯下身子在风净耳边小声道：“那个，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了。”
　　风净抬头瞅了我一眼，没说话。赵廷在一边问：“我看木姑娘脸色不太好，是否身体有恙？”
　　“是啊是啊，”我干笑着回道：“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吃吧，我就先回房了。”
　　赵雅站起来扶住我对风净和赵廷道：“哥，风大哥，我陪木姑娘回房。”
　　赵廷点点头：“好，你好好照顾木姑娘。”
　　我举步维艰被赵雅扶回房间，脸色难看的杵在房屋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赵雅给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我：“真是抱歉，家兄因为太久没见风大哥，所以就……刚才就应该发现木姑娘身体不适的。”
　　我摆摆手插着胀痛的腰：“没事没事。”
　　赵雅仔细看了我一会儿：“木姑娘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越发苍白了。”
　　“不是，我是……”我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顿了一下道：“我是，我是那个来了。”
　　“那个？”赵雅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木姑娘月信到了？”
　　我尴尬的点点头：“所以刚才我不敢坐下去，怕衣服上沾到。”
　　赵雅走到我身后看了看：“还好，并未沾上。”说着又道：“木姑娘有准备月事带吗？”
　　“……没有。”我是睡觉的时候突然被带到这里来的，谁会在睡觉的时候抱个卫生巾在手里啊？
　　“你等等。”赵雅转身离开房间，一会儿又拿了个一条长长的布条走回来：“我这里有新做的，你先用着。”
　　原来月事带就是用裹着棉花的布条，虽然很粗糙，但好歹可以用一用，我感谢的接过来，赵雅也很自觉的走出房间。
　　内/裤已经被浸湿了，腿上也全是血迹，还好回来得快，不然就真的难看了，虽然肚子越来越痛，但总算是多了份安全感。弄干净之后打开门迎赵雅进来坐下。
　　“真是谢谢你啊，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赵雅嫣然一笑：“木姑娘说笑了，只是举手之劳，想必是来得太突然，木姑娘才未来得及准备。”
　　“呃呵呵……”就算来得及我也不会弄这个东西。
　　“对了，木姑娘是何时与风大哥结识的呢？”
　　“唔，快有半个月了吧。”虽然中间有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一起。
　　赵雅点点头：“木姑娘是哪里人士？和风大哥一同上路，莫非也是在平州人？”
　　“呃……”这怎么说啊？
　　“叩叩叩。”
　　我如获重释的道：“进来。”
　　一个小二端着一盘饭菜进来，托盘里还有一碗黑色的中药，和几颗用纸包好的蜜枣。“这是楼下的客观吩咐送上来的。”把东西一点点移到桌上。
　　心中一暖。
　　小二走后，赵雅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我捧着药碗抿嘴偷笑的样子，也跟着笑道：“木姑娘真是可亲。”
　　我鼓眼看她：“什么意思？”
　　赵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木姑娘好似纸一样，一眼就能看透。”
　　我红了红脸：“什么啊？你看透了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