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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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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霖这时倒没刚才那么闹了,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最后肯定会说是我的……”
他说到这儿居然不往下说了,一时让我感到有点儿窘迫。按照我的思路,他完全应该极力否认,质问我各种问题,然后被我胸有成竹一一驳倒。现在,他忽然消停了,我倒有点儿该怎么往下说了。
我硬着头皮咳嗽一声,借以梳理一下思路:“你一开始就在冷眼旁观整个事情的过程,因为按照你和边书记既定的计划,你是到最后才出手的……”
“你凭什么说是我!”卞霖忽然又变得暴怒起来,他用手指着文一诺和朱子杰,“就不能是他们?”他又转向我,“就不能是你?”
我冷笑一声:“亏你想得出来,我和我这几个同学都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怎么可能和这起案件扯上关系。至于文一诺,抱歉,虽然你和文一诺一直都在一起,你们俩一同被绑,一同消失,又一同出现。尤其是文一诺,他居然长时间昏迷,最后又自己醒来,这让我觉得相当可疑。为这个,我那个同学还特意留在这个大厅里面观察过你们。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看起来也没什么可疑的,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可疑的。我当时已经几乎被这个情况弄糊涂了,另外,我也考虑到,你们俩很有可能都是清白的,所以我只能暂且不管这个情况。后来,在第八殿外,你的一个举动让我起了疑心。
“我的举动?”不知为什么,卞霖的声音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好像有些动摇,我在心里窃喜,嘴上继续说道:“你看到边书记被杀,立刻就冲了过去,对吧?”
卞霖皱着眉毛:“这又怎么啦?”
我微微一笑:“你跑得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你。说起来,倒不是我吹牛,我在学校的时候的百米成绩可是十二秒一,跟一般的男生差不多,但我当时拼了命也追不上你。我得说,你跑得可够快的。”
卞霖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跑得快怎么了?”
我心里有些好笑:“单纯这次跑得快并不是什么问题,我只是联想到了上次,那个鬼出现之后,有人喊了一声‘抓住他’,然后你们几个人——你、晏满堂、文一诺、杨金红立刻冲了上去。你跑得那么快,然而那次你居然没有追上他,这也有点儿太矛盾了吧。”
卞霖的脸色开始发青,他似乎恼羞成怒了:“这能说明什么……”他环视四周,一指朱子杰,“他消失了那么久,你怎么不说他有嫌疑?”
我看了看他:“他不可能犯下这些罪行,他有严重的静脉曲张,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更不要说在这几个大殿之间来回穿梭犯案了。这件事,你恐怕是不知道,当然边书记和杨联太肯定也不知道。当然,你们把朱子杰控制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对他产生怀疑,但朱子杰那两条腿却着实是你们没有算计到的。”
说到这儿,我听到朱子杰微微嘘了一口气,心里不免有些鄙薄他,而卞霖却毫不让步:“就算他不行,他呢?”他这回指的是文一诺。
文一诺这时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你别血口喷人,你就是他们的同伙。”
卞霖勃然大怒:“你自己不也趁着黑跑了?”
我抱着肩膀笑了:“你怎么知道他趁着黑暗逃跑了,第九殿响起枪声的时候你在哪里?”
卞霖张了张嘴:“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当时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他:“你还是先说说他怎么趁着黑暗逃跑了,你是不是一直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这恐怕是因为文一诺是你心里唯一一块心病吧。这可也难怪,你们四个人去追那个所谓的鬼,然后一起遭到袭击的时候,应该是,你和杨金红给杨联太和边书记帮忙才把晏满堂和文一诺打趴下的吧。我还记得你们的位置,晏满堂在前,你和文一诺在中间,杨金红在最后。这样一来,你们四个冲到门口的时候,杨联太和边书记在前面挡着,你和杨金红在后面堵着,晏满堂和文一诺跑都跑不了。但这样一来,也出现了一个问题。按照计划,你要和文一诺留在大厅里,一方面你要继续隐藏在我们中间,另一方面,你一个人留下非常可疑,所以,你要把文一诺留下给你作伴。但你又非常担心文一诺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所以你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文一诺的动静。直到你看到边书记在你眼前被杀,你一时慌了神,完全顾不上他了。而文一诺应该也对你有所警觉,他是怕你暗下毒手,所以才趁着大厅里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逃走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付他。而你在打死杨联太之后,立刻跳进了他事先打开的地洞子里,关闭地洞之后通过第十殿从另一条地道跑回了大厅。这时大厅里已经恢复了光亮,我们也到了这里。你没有急着来追我们,而是先找到了文一诺,然后你俩才追踪到了这里。恐怕,你也不是偶尔听到了声音才过来的吧。杨联太和边书记在这个大殿里通过这些地道跑了这么多次,暗门也响了那么多次,我们没有一次能听到。而你看见我们就说,你们是听见声音才跟过来的。恐怕,你不是偶然听到的,你一直在偷偷关注我们的行动,直到我们发现了这个地方,你才跟了过来,因为再不跟过来,就有问题了。”
卞霖似乎有些麻木了:“什么问题?”
我冲他眨巴眨巴眼睛:“你还要借助我们的力量逃出去。我想,你们原来的计划是,边书记杀死杨联太之后,和你会合,然后你们两人一起逃出这座迷宫。但是,边书记知道逃出去的路,而你不知道,所以,边书记死了,你必须借助我们的力量,要不然,你也只能困死在这里。”
卞霖怒气冲冲地:“你……”
我摆了摆手:“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辆桑塔纳,那是你和边书记开来的吧。”
卞霖张了张嘴:“啊,你……”
我又是一声冷笑:“杨联太、郭同发,他们这些人应该是很有经验的,一看有可能发生泥石流,立刻就上山了。你和边书记不同,你们虽然也听了杨联太说的,今天应该会有泥石流,正是你们作案的大好时机,但你们还不敢完全相信,直到今天上午,你们县上发布了泥石流的预警,你们才匆匆忙忙地赶了上来,对吧。”
卞霖吭哧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来:“我没问这个,你刚才说的,好像边书记对这个地洞子多了解似的。边书记根本就不是这个镇上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看看他,为他的嘴硬感到无奈:“除了这个镇上人之外,还有另一类人,也有可能了解这里的情况。”
卞霖瞪起了眼睛:“什么人?”
我伸出一根手指:“□□。”
人群里顿时有人开始吸气,同时我朱子杰轻声嘀咕了一句:“□□?”
我点点头:“嗯,我们头上这个牛家老宅的最后一任主人是被□□逼死的。除了这个镇子上的人之外,只有□□有可能到过这里了。□□不是看见闹鬼被吓得再也不敢来了吗?我想,没有亲眼看见这个鬼的人,是想不出这种办法的。”
卞霖气呼呼的:“说了这么多,你还说没有证据。”
我微微摇了摇头:“你还真是顽强啊。刚才我们在第二殿发现的那个包里面,有一个玻璃瓶上面什么也没有写。我估计,那是瓶麻醉药吧。你们当初正是给文一诺用了这种药,他才昏迷了那么长时间。你们给方全非也下了这种药,所以他才任由你们用一块布闷死,而毫无反抗的痕迹。朱子杰也是服了这种药,才能在这儿乖乖地待到现在。我们出去之后,只要对你们三人的血样进行化验,他们两人的体内肯定都能发现这种麻醉剂的成分。如果他们俩人是最后杀死杨联太的人的话,你又怎么解释他们两人体内的麻醉剂成分呢?应该不会有哪个凶手为了脱罪自己服下麻醉剂吧。”
卞霖忽然苦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掌握了什么……”
他身子一软,坐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又缓缓抬起头:“现在你说这些都没用,我们都出不去,也就没法查他们俩的血了,对吗?”
他脸上带着笑,但笑得很苦,而在我听来,他这句话无疑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了。
但,这句话也戳中了我的要害,现在,不管我的推理多么漂亮,也都是白搭。
我也只能颓然。
沉默了一会儿,卞霖又抬起头:“对了,你在这儿说了这么长时间了,你那个同学,还有那个女警察呢?”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忽然整个大殿颤抖了一下,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随即,夏斯宇便从‘阳’字门外冲了进来:“快,快跟我走!”
我们全惊着了,我连忙问:“怎么了?”
夏斯宇气喘吁吁的:“快,有……有路了……应该……能出去……”
我立刻兴奋起来,回头大声说了一句:“快走!”
然而,我一眼便看到了卞霖,他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相当袖珍的手枪——那手枪相当的袖珍,藏在身上完全看不出来,看来,这才是杀死杨联太的凶器。
卞霖的脸上,五官挪位,面目瞬间变得异常狰狞。他狞笑了一下,全然没有了当初那种温文尔雅:“你这小姑娘,全说对了,既然是这样,你们就都留在这里吧。”说完,他用枪指着我们,一步一步地往“阳”字门走去。
我往前迈了一步,卞霖立刻瞪起了眼睛:“别动,谁动就打死谁!”
我知道他绝不是虚声恫吓,就凭他在黑暗中仅凭着那一点火光就能打中杨联太,他的枪法就不差。
我正在犹豫,整个大殿又开始摇晃了,晃得我都有点儿站不稳了。而卞霖忽然把枪指向了夏斯宇:“过来!”
夏斯宇没动,卞霖已经伸手去扯他去了。
他要抓人质,我忽然明白了过来,而这时一个人影已经向卞霖扑了过去,随即,枪响了。
宁警官倒在了我面前,而我完全顾不得他,因为我已经趁着这个空档猛扑向卞霖。
无论我前爹还是我后爹,他们都告诉过我同一件事:持枪的人在开枪的时候,注意力会完全集中在他射击的目标上,所以,只要他不是向我开枪,我就完全能在这个时机攻击他。
我一把就捏住了卞霖的脖子,然后奋力往上一提,顺势把他狠狠往地上一摔。
一声闷响,卞霖便躺在了地上,开始大声咳嗽起来——看来曾叔这招“锁喉抛摔”还挺厉害。
没容我得意,夏斯宇已经喊了起来:“快,快走,这里要塌了。”
我这才发现,周围的墙壁、头上的天花板晃得越来越厉害了,已经有一些灰尘开始往下飘落,同时我们头上也传来阵阵破碎声。凌然和舒笑、朱子杰和文一诺这时都已经回过神来,冲出了“阳”字门,而夏斯宇也扶起了宁警官——他的右胸中弹,但还能行动,看来卞霖慌乱之下,手里也失了准头,不然,他恐怕也要和杨联太落得一样的下场了。
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卞霖,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而这时,卞霖已经坐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他冲我笑了笑:“知道吗?这枪里只能装三发子弹。”
我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把枪口塞进嘴里去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我没敢往下看,和夏斯宇一左一右扶着宁警官冲出“阳”字门。
段阿姨已经站在奈河桥的旁边了,她连连招手:“快,快来!”
我们跑到近前,却发现刚才那艘半埋在地里的石船前面已经出现了两排石墩,一直通向黑暗之中。
朱子杰、文一诺、卞霖、舒笑都已经上了石墩,我和夏斯宇连忙也扶着宁警官上去,段阿姨殿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殿已经开始坍塌了。
夏斯宇对段阿姨说:“快走!”
段阿姨有些犹豫:“里面……”
夏斯宇决然说道:“里面没有人了。”
周围相当黑,我们只能借着段阿姨手里的灯光照路。我和夏斯宇一左一右地架着宁警官,绊了好几跤,我的裤腿都被下面的水打湿了,而在我们身后,不断地有砖头瓦砾掉下来,似乎整个地宫都要崩塌了。
好在这条石墩路并不长,我们走了大概十分钟之后,便上了一片土坡地,然后便在黑暗里摸黑前行。
虽然黑,但我们的周围和头顶却没有坍塌,听着后面崩裂破碎的声音距离我们越来越远,我的心里稍微地安定了些。
又走了一段时间,可能是二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抑或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们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丝光明。
“是出口!”凌然喊了一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迎着那一缕光芒快步走了过去,那里有一个洞口,被杂草覆盖着,拨开杂草,走出去,我们才发现,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半山腰上了。
我喘了口气,而旁边的宁警官身子忽然变得软绵绵的,随即便瘫软了下去。我立刻支持不住,随着他倒在了地上,另一边的夏斯宇也随着我们摔倒了。
其他人连忙围了上来,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看看宁警官,他胸前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了,同时,他还在不断地咳嗽,嘴角汩汩地流出血来——那是肺部中弹的典型症状。
段阿姨急忙拿出手机,打开电影,然后对着天找信号,过了一会儿,电话终于打通了。
接下来,我们对宁警官做了一下简单的伤口处理,但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因为我们根本无法止住他的血。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我们终于被发现了。
在警车上,我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而还有一些疑问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问夏斯宇:“你怎么知道肯定有出路?”
夏斯宇脸色苍白,好像很虚弱很疲惫,他的嘴唇嘴唇翕动了一下:“嗯,我是觉得,凶手既然在这种环境下作案,他肯定已经想好了出路了,所以我才在第十殿仔细找了一遍。结果发现第十殿的墙壁上有个钥匙孔。”
我有点儿好奇:“你怎么发现的?”
夏斯宇说:“第十殿里那个雕像,捏着兰花指,让我想起来,我们在大雄宝殿里看见的那十扇阎王爷的屏风了。我就顺着他无名指的方向找了过去,结果就发现了这个钥匙孔。”
“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就行了?”我的疑惑还是没解开。
夏斯宇摇摇头:“光那样没用,后来我和段阿姨又到了那个石船上,刚上去,那个石船就陷下去了,这时,那两溜石墩子才出现。”
我想了想:“石船?原来是这样……”
夏斯宇点点头:“是,还记得我们一进地洞时看见的那首诗吗?最后一句是‘请上渡头无底船’,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提示吧。”
“那你让我去对着那帮人推理,而自己却跑去找路……”
“既然卞霖要借助我们的力量逃出去,那我们一定不能让他掌握主动。如果让他跟我们一起,他很可能会在我们的提示下先于我们找到出路,那样的话,我们就危险了。所以我让你尽可能拖住他们,等我找到路了,他自然也就一败涂地了。”
夏斯宇如是说,让我一时没了成就感。
“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边书记或者杨联太为什么会把那把钥匙和凶器放在一起,他们要逃走,不应该把钥匙带在身上吗?”
夏斯宇的脸色立刻变得相当晦暗:“我想,我可能是上当了,他们应该有别的办法离开,而那把钥匙,是他们故意让我们发现的。也许,就是因为用了那把钥匙,这个地宫里面才坍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