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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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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肖南死后,我换了一个新的搭档。
此后的两年间,我不计生死,日日夜夜,疯狂地与敌人在空中周旋。到1945年战争结束时,总共击落了八架半飞机的我,获得了空军王牌的称号,和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日本人退走,我随即以上校军衔申请解甲归田。在最后一场内战爆发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大陆,去了香港。几年后,又辗转到了台湾。
就在离开香港以前,我听到了一个这一生中最让我啼笑皆非的消息。李政,我父亲,在1949 年的春天,和一二七师的师长傅作仁将军一起,向共产党,投诚了。
不知道是爸爸成就了阿南,还是阿南成就了爸爸的梦想。
在台中仁义路,我凭着剩下的一点积蓄,顶下了一个小小的乐器行。
我成了一个商人,结了婚,平时与太太相敬如宾,偶尔也会拌拌嘴。
再后来,就有了两个孩子。
他们的脾气,不象我,也不象肖南。
六十年代末。从一个大陆的外交官那里,我得知了父母去世的消息。他们没有受到批斗,但也是去世在心惊胆战里。
我后悔至极,在我有可能给他们快乐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只有我的爱情。
我渐渐地老了。
不知如何,一个在《台中故事》做文字编辑的小姑娘,得知我早年曾经被誉为空军王牌飞行员,于是托了太太的熟人,找上门来。
民国七十四年的一个下午,在后院里的葡萄藤下,她苦苦追问我当年的情景,说是要写一篇报道,连名字也有了,就叫做《平民英雄》。我被逼不过,只得讲了一些拉拉杂杂的旧事。
两个小时以后,她困惑地看着手里的小本子,思索半天,贸然问我。她说李先生,您是一个音乐家,为什么会在三八年突然入伍,出生入死,几年之内青云直上,而在一九四五年却又急流勇退,离开了军政界。
这给人一个很奇怪的印象,她说。
“是否是因为政治歧见?” 她一再追问:“您的抱负到底是什么?您为什么参军,为什么又在年纪轻轻、官拜上校的时候突然退伍?”
“为了什么?” 她说。
我缓缓低下头,把混浊的眼睛埋进了枯如老树的双手。
一个几十年再不曾提起的名字,一个棕色的鲜明而模糊的身影,一个明朗而忧郁的表情,一双犀利的认真的眼睛,带着无可言喻的温柔,渐渐地从我干涸的心里浮现,上升,弥散,直到充满了那看似永远凝滞的空间。
终于,我的手上一阵濡湿。
“为了什么?”
抖动着肩膀,我轻轻地笑出了声。
“——不为别的,只为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