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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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时，床上的人正闭着眼睛保持着半躺的姿势。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弯身伸手握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放进被中，听到头顶一声轻笑：“不知我可有幸被邀？”
“清霜——”抬头，面前的人还闭着眼睛，只唇边挂起的那一点他熟悉的笑意能看出他并未入睡。
“这里呆得久了，有些闷，”段清霜勾勾嘴角，垂在眼睑上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前些日子听那位孙大人提过大人家乡——”
“那个上元县的知县大人？”左逸之拿了床头的空碗放到桌上，转回来，在床边坐下，“大夫嘱咐你这几日须要静养，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段清霜不以为然地偏偏头，眼睛依旧未睁开：“不过就是风寒罢了。”
“大夫道已是好几日了——”顺手将他身侧散开的被子压紧些，忽想起自下山来他一直未醒来，染上的是风寒并无人告诉他，“你早便知？”
“嗯——”卡在喉间含糊散漫的一声。
“怎么未叫小五去抓药？”
“大人今日怎么——”段清霜微微坐直一些，略略挑开眼帘，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如此多话？”
“你早时不该去山上的，”对于他的任性他向来无奈，轻声叹一句，将他肩头滑下的外衣重又拉好，“更不应步行上去。”
“一时兴起罢了。”段清霜抱着被角坐直，睁开眼睛，看过来一眼，又撇开视线，“左大人还未吃晚饭罢？”
“多谢——”
“为何事？”转回头，嘴角挂起一丝凉凉的笑意，眼中却是认真的神色。
轻缓地笑一声，抬手将他垂在脸颊边的发拨到耳后，对上他点漆一般的眸子，望进那片水雾之中，心头忽然一跳。
“公子。”外面冷展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低低地响起。
“进来罢——”段清霜向后靠上床头，垂眉闭上眼睛。
一缕凉风裹着仲冬的寒意曳得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冷展看过来一眼：“左大人。”快速而生硬地结束的尾音分明是在提醒着他，他有话要与面前的那人说。
左逸之站起身，应一声，抬手掩好靠在床头的人略散开的领口，手指在抚上他脸颊上的前一刻微微偏离，轻缓地落在他的颈侧，又迅速抽离：“我去拿粥来——”
“那方才所说之事？——”在他转身的一瞬，听到身后人语速略快于常时的声音，轻盈的，带着他熟悉的谑笑。
“过两日，”他回过身，看向因为要避开他的视线而转头望向桌子那边的人的眼睛，那一双太过清澈的眸中，甚至能看到映着烛火的两簇小小的火苗，他低声笑笑，“过两日等你身体好些了——”
“哦。”段清霜很轻地应一声，更像是喉间咕哝出的没有什么意义的一声，听不出情绪。
掩门出去的时候，听到房中他模糊的声音：“我知道了……明天你回京去办此事……”
上元县就在金陵城南，方圆不过数二三十里，车子响过记忆中那些青灰的石板路，碾出那些久远的回忆。
挑开车帘，眼前青瓦白墙的一处人家，左逸之下了车，抬头看着那熟悉的院落，墙头瓦缝间覆满了衰草枯藤，又稀落地垂下，像是想要掩去墙壁上被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印迹，却徒添了三分荒凉。
那边，小五早接了锁匙，跑到门前拧开了那一把大锁。
他站在门前，手指触到门上，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沿着指尖蔓延上每一寸肌肤，倏然之间，忽没有了推开的力气。
落在门环上的手一暖，耳边是轻缓而略带一分戏谑的笑意：“大人在担心什么——”那双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是怕物是人非，还是怕，连物也非了？”
因为年代长久而陈旧的木门被推出一串连绵悠长吱呀声，像是在打开一扇湮没在尘埃中的记忆之门，那些有关过去的画面透过渐渐推开的门，一点点显现在眼前。
没有预想之中的残垣断壁荒草满地，庭院干净整洁，院中青石的小径蜿蜒通向西厢的月洞门，墙角甚至还有着一株虬枝凌乱，怯生生抽出几苞嫩色花蕾的梅树，除去因无人居住而充斥在空气中的一丝荒凉之气，这院子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家，仿佛推门就能看到和合的一家人围炉笑谈。
“这里常有人来——”段清霜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并未放开，只是顺着他垂下手的动作，握紧他掌心，压下的尾音比起疑问更像是在述说着一个事实。
左逸之点头，又摇头，握住他塞进掌心中的手指，看庭院的样子，的确是常有人来收拾，只是，他想不到会是谁如此不辞辛苦地数年如一日照看着这个他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地方，那株十数年的梅甚至比他离开时生得更好了。
房中亦是窗明几亮，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如他离开时一般，边上是一卷翻开的书，恍惚仿佛就在昨日他还案前坐着，摇曳昏黄如旧光的烛火下诵读诗书。
“这人倒是有心，”段清霜漫步踱到桌边，随手自笔架上掂起一只笔，瓷白的笔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笔头也是清洗晾干之后，被细心地用轻薄的纱裹起。手中把玩着被悉心保护好的毛笔，看左逸之一眼，挥笔假意地扫过来，唇边勾出几分戏谑的笑意，“若非是十分敬重大人，便必然是，十分的爱慕了——”
左逸之接住他挥过来的手，连同他手中捏着的笔一起握在手中，明知他在揶揄，却还是含笑开口：“许只是邻里间来过。”
像是惊异于他会回答，原本正要抽出自己手的人，动作一顿，移开与他对视的视线，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将手中的笔放回原处，轻淡又隐着分嘲讽地缓笑道：“果真只不过是友邻和睦吗——”
“这里到底是无人居住，有些阴寒之气，”不等左逸之再开口，段清霜兀自笑着已走向窗边，回头招呼正站在门外踮着脚往远处望着不知是什么的的人：“小五过来，打开窗子透透气——”
“哦，就来，”小五应一声，边跳过门槛，边仍转着头看着门外，“大人，我才好像看到那边园子里像是有人，不知——”
小五的话尚未说完，门外廊上忽传来什么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左逸之熟悉又稍有些激动的声音。
“公子，您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