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策》丶紫佑熙丶

3、第 3 章

　　〉〉曾许诺，今还在，待得何时两相望。

　　桃花似是有灵性一般，开始纷乱入眼，我眯起双眼遮住片片来袭时，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我想要上前留住他的身影，却奈何碍于阵法只得止步不前，眼看着着梦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
　　“王姑娘...王姑娘你醒醒...”
　　耳边传来舒伯云焦急的呼喊声，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身趟在法阵中央，而舒伯云却隔着光幕不得进来。
　　“唔...”我呻吟了一声，坐起身来。
　　奇怪的是，经过了阵法的洗礼耗损，我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异常，反而神清气爽。

　　“舒公子...”我望着舒伯云对着我伸出的双手隔着光幕，僵持在空中。
　　“王姑娘你终于醒过来了，担心死在下了。你刚才不知道为何像中邪一般穿过了光幕，接着就昏了过去。”
　　看样子，刚才的幻象，舒伯云一概没有看见了。
　　我叹了口气。

　　“王姑娘，我看这修罗界古怪的很，轮回池也不知身材何方，我看我们且想法子脱身为好，待在下联络到师傅，恳请他派遣同门一道来剿灭神裔余孽。“舒伯云萌生了退意。
　　没想到他竟对神裔有着如此刻骨的杀意和仇恨。相较于我，却并不那么在意人神种族之分。在我看来，不管是人族还是神族，都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生物，况且只是血脉不同，为何本是同根生，却要互相厮杀不能和睦相处呢。
　　想到此，我望着远方流转的光幕，暗暗下了决心。
　　“舒公子，我想前方那里的阵眼便是神族的入口了，我们进去吧。“我微微一笑。
　　舒伯云猛地重锤了一下光幕，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和回应。
　　“王姑娘，你先想办法出来，我现在进不去。轮回池已经近三千年没有人来过，此番进入神族必是凶险万分，在下怎能让姑娘独身犯险。姑娘还是随我静待同门到来，再一起前往为好。”
　　回头望向光幕，埋在心底十六载的疑惑即将揭开之时，无数的退意都被我尽数打消。不管光幕的背后是什么，只要能够那萦绕了我十六载的梦境，我便要去探上一探。
　　“舒公子，虽然我只是感觉，以轮回池旁设下的光幕来看，神族似乎并没有要伤我们之意，我相信并不像舒公子所想一般。我意已决，舒公子如果要离开，那我们便再次分道扬镳，舒公子多多珍重。”
　　说罢我起身朝光幕走去。
　　“且慢，王姑娘...”
　　回头时舒伯云的眼底有强烈的犹豫不绝。少顷，他咬住的下唇才渐渐松开。
　　“我且为了美人一搏，纵是死而无憾。”

　　说罢舒伯云淡然一笑，从袖口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匕，在左手掌间用力一划，顿时鲜血如柱。
　　他将双手合十默默念起焚香密咒，不一会法阵旁被漫天席地的业火覆盖。
　　“我用自身鲜血为引催动了业火杀阵，相信法阵的结界里定会减半。”他虚弱地一笑，在自身施加了一个秘决便朝光幕走来。
　　在业火的烧杀下，法阵的光幕立刻暗了下去。舒伯云不紧不慢穿过了结界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掏出止血散替他敷上，待他运气恢复起身后，我们便朝轮回池走了去。

　　刚接触到轮回池的那一刹那，头部突然眩晕无比，觉得四周的景色突然开始旋转倒退。
　　努力遗忘掉那种眩晕恶心欲吐之感，突然脑海里开始不自觉的浮现出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场景。
　　而那些记忆，似乎都与一个鲜衣怒马的身影息息相关着。

　　一同结伴博父山下灭祝融之炎时他的嬉笑赖皮时的样子是那么亲切，那时候他明明神力强大却洋装成只会说大话的样子，一路隐藏着实力让她背他，躲在她身后看她径自灭祝融之炎，却在她力竭昏倒之后弹指间灭了山火...
　　他开始无赖地跟着她叫她好媳妇，笑的人畜无害令她气结...
　　再次在蟠桃宴相遇时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为偷盘古神弓险些被捕，她为救他出来认罪顶包被王母囚禁了一百二十年，他送来獙獙和烈阳与她相伴，时时修书而来问候关切，她从不回信，却用二十五年的时间为他制衣。而那袭红衫，他再不曾褪下...
　　她和他约定每年三四月跳花节桃花盛开时，他们便在九黎的桃花树下相见。当她被迫要嫁给高辛少昊时，她为见他不惜与大哥大打出手，星夜飞往九黎，却不见他赴约...
　　而少昊终于迎娶她，她踏上玄鸟搭成的鹊桥要与另一个人厮守一生之时，他穿云裂石的前来阻拦。她忍辱负重出言重伤想要逼他走，他将红衫扯下，怒斥而去...
　　她立下条件与少昊空有夫妻之名，用尽心思只想再见到他，而当她终于来到九黎的桃花树下，他却再也没有来赴约...
　　她为争夺河图洛书与他立下约定陪伴在他身边，在跳花节的桃花树开的正美，那一晚他与她私定了终生...
　　而后她大哥设计让他误会与她，在他愤怒交加下，间接害死了她...
　　他为了救活她只身独创灭魔阵，待她转醒之时却认不得他...她终于怀上他的孩子...身怀六甲时，他不信她，怀疑她...
　　而后黄帝挥师中原，交战下他斩杀了易容成黄帝的大哥...黄帝与他九战九败，她披挂上阵与他对持...
　　她终于引出太阳之火化身为旱魃时，他不离不弃的跟随，当太阳之火终究要燃尽身体时，他拉满盘古神弓，用自己的心换回了她的生命，而她却再也化不会原来的模样，固守着那片他用红衫化成的桃花林，和漫天狂风黄沙，以及他在她胸口陪伴的心跳声...
　　......

　　“长老，就是他们2个，似乎直接穿过了轮回池的结界到达了神农殿。是不是应该杀了他们2个...”耳边依稀传来说话的声音。
　　“且慢...这青衣女子的样貌...罢了...你们且散去，由我来处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
　　一道温暖的绿光在周身蔓延了一圈后，头疼脑热的情况顿时缓解，我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前的老人拄着拐杖，身形佝偻而苍老。
　　“两位能够突破轮回池来到神农殿自是神的指引，我乃神农氏长老，这位青衣的姑娘可愿随我去一个地方...”
　　“你...不杀我们？”舒伯云警惕道。
　　长老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姑娘，你既是抱着寻找答案的心思来了这里。那么随我来，一切答案都会揭晓。”
　　一种陌生的信任感让我点头应下，不知为何初见，这位长老给我的直觉让我无法不信任他。

　　在长老的带领下我们一路穿过祭祀殿，慢慢向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神裔的居民，他们仿佛都在挖自己门前埋下的酒嘎，望着他们单纯幸福的模样，我的心狠狠触动了起来。
　　“正好，又是一年一度的跳花节。”

　　脑海里突然想起他的笑颜。
　　他说，“每年四月，当桃花开满山坡时，是九黎族的跳花节，大家会在桃花树下唱情歌、挑情郎。从明年开始，每年的四月，我都会在九黎的桃花树下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穿过一片居民群居的地方，眼前是漫山遍野灼灼盛开的桃花，熠熠艳艳，炙热烈火一般的颜色铺天席地袭入眼帘。
　　远方是男男女女对唱的山歌，歌词直白大胆却又直言不讳的表示着爱意。
　　已经不需要长老的带领，像是记忆复苏一般，我起身朝最远处的那颗桃花树跑去。
　　最显眼的那颗桃花树依旧还是那副模样，连年轮和书上用簪子刻下的字都还在。
　　无数的“蚩尤”“蚩尤”“蚩尤”。
　　还有那句“既不守诺，何必许诺。”
　　抚摸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泪簌簌地流淌了下来。

　　心跳声如打鼓一般再次响起，感应一般地回了头，那抹红色的不羁身影站在了不远处。
　　黑白华发披散而下，健康黝黑的小麦色肌肤，还有炙热如烈火一般毫不掩饰爱意的眼神。
　　他比鹰还要锋利的眼神直视于我，穿过了灼灼纷飞的桃花，穿过了一整个桃花林的距离，穿过了漫长的三千五百年。
　　笑意终于扬上了嘴角。
　　他说，“阿珩，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