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好月圆》拉文德瑞

3、第三章

　　陆夫人那边已经给儿子介绍好了对象。同事姐姐的侄女，老公大学校友的女儿，高挑大方的会计女，温柔贤淑的人民教师，各种款式和色调应有尽有，全部“MADE IN 上海”，所谓“知根知底”。陆光远兴致缺缺，也记得对哪个品牌“sayyes”了。他每天都到忻涤非的房子里凭吊死去的爱情，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等来了她。

　　忻涤非一开门就看到高大的人斜斜倒在沙发里，没精打采的，人瘦了好多。陆光远听到开门声眼睛一亮站起来要去抱她，被忻涤非推开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东西收拾走了吗？”

　　“难道你就这么绝情？宝宝，我不相信这么多天你都不想我。”

　　怎么还是没有长进，他到底要表演多久深情戏码。忻涤非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们分手了。我叫忻涤非。”

　　“非非，我好怕啊，我怕以后没人会是我的宝宝了。我怕你把我忘了，我怕你比我先结婚，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放心吧，总有人会是你的老婆，你妈妈本事着呢。至于怎么称呼她，你随意，记得不要喊她的时候想起我的脸就行。”

　　他怕什么？他怕我比他先幸福，他怕我离开他会比从前更快乐。他怕他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像我这样傻傻爱他了。他怕他再也不重要了。越想越觉得气愤，自己怎么就和这样自私懦弱的人在一起五年？妈妈说的对，她没有见识，吃了两个锅贴就当是正餐了，哪有体会到真正的晚宴。

　　“陆光远，你我明天就去换锁。祝你幸福。”

　　陆光远是真的要幸福了，他接受家里的安排和一个叫田濛濛的女孩交往。那小姑娘才23岁，明年研究生毕业，两人准备那时结婚。

　　程佳茗来上海看忻涤非，两人坐在久光负一层的一家甜品店。忻涤非品了品芝士蛋糕，环顾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感而发，“当年看《小时代》的时候，里面描写久光负一层了无几人的，如今怎么门庭若市呀？”

　　“时代进步了呗！当年你和陆光远吃关东煮不还乐在其中，甘愿柴米油盐为君。现在不也十指不沾阳春水，过着锦衣玉食的高干生活？”

　　程佳茗丝毫没有安慰她的意思，不是觉得忻涤非活该，而是她也长大了，她们都不需要幼稚的感情了。

　　“哎，陆光远结婚的话，你会去吗？”程佳茗搅着杯子里的可可，眨着眼睛问涤非。

　　忻涤非拨弄着新烫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干嘛不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啊！”

　　“他要是不给你请柬呢？！”

　　忻涤非“扑哧”一声笑了，“才不会。就他啊，绝对会告诉我他先幸福了，这样他心里才舒服。再说了，他的老妈也得炫炫啊。”

　　说完两个人笑成一团。那个男人还是长不大。“是谁说的啊，年轻时总要爱上个把人渣，果然有道理。”程佳茗庆幸自己当初没能得手，不然现在真没把握能像非非那样乐观释怀。

　　忻涤非靠在椅背上，伸出手对程佳茗晃了晃，“况且人家还是祖国的大好青年，二十四孝男友，怎能不爱？”

　　忻涤非也开始了相亲生涯，她觉得太无聊了，哪像电视里那样一见钟情的、死缠烂打的，失败退场还感谢缘分的。她的相亲对象不是爸爸朋友的三代血亲以内的家属，就是外公老友的孙子，资料详细得不得了，连口味偏好都有，这下连吃饭都不用讨论了。直到遇到一个叫张今的金融才子，她才觉得有点意思。

　　“你为什么出来相亲啊？你长得人模人样，有家世有地位，30岁了正是钻石的年纪，莺莺燕燕不少吧。”忻涤非本不乐吃辣，看到张今的相亲资料上写着“不挑食，除川菜皆宜”她故意点了一盘“辣的跳”，二两牛蛙配十多种辣椒。

　　“你都说了是莺莺燕燕了，我口味重，喜欢鸵鸟。”张今夹了一块忻涤非转到他面前牛蛙，似笑非笑地回答着。

　　忻涤非想了好一会儿才笑出来。“我不是被情所伤，消极避世。”

　　“我不是父母所逼，走马观花。我是真心觉得你挺好。”

　　“哦？那你看好我哪里啊？男人不都是‘永远的25岁’吗？”

　　“不到25岁的没你漂亮。”

　　“那个陈副省长的女儿才是天仙呢。”

　　“你温柔娴静。”

　　“我是懒得讲话，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安静。有时候很聒噪。”

　　“你和我配。”

　　“和你配的多了去了。你们家不是要和我们家搞个政商联姻什么的吧？我爸不会拿我的幸福当筹码啊？再说了，他现在还很稳。”

　　张今觉得越来越有兴致了，“我喜欢你的名字。涤非，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听着咱俩的名字，就觉得有般配。咱俩一定有戏。”

　　“嗯，我也觉得。那我们就先试试看吧。”忻涤非觉着这个对象不错，谈吐得体，仪表风流，偏偏公子一枚。拿到前男友的婚宴上炫一炫，应该够本了。

　　“好。”张今已经被辣椒抢得说不出话了，挤出一字，赶紧喝了几酸梅汁。

　　“那你先帮我个忙。我那前男友要结婚了，你得跟我去显摆显摆。”忻涤非说出了此行的重点。

　　“没问题。”张今早就知道忻涤非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他相信她以后的故事里，主角都是自己。“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吃这个牛蛙了？”张今已经飙泪了，细长的桃花眼四周都是火红的痕迹，双脚早就开始在桌子底下“跳”了。

　　忻涤非突然很感动。很久没有人为了讨好她这么委屈自己了。这样被呵护，被迁就的感觉，会让人上瘾的。

　　十一假期，张今约了忻涤非和几个兄弟一起自驾游，去杭州度假。

　　灵隐寺，南方的释迦丛林。如若浮动在万重云霞之上的紫霄宫殿，使人类和一切物种相对卑小。忻涤非虔诚地膜拜佛祖，为爱自己的人和自己心爱的人祈求福祉。

　　灵隐之外，不近不远斜对着的，是一片重岩峭壁，尖细的线条阴隐明灭。忻涤非被那神乎乎的气质吸引，脱离了队伍，独自攀向未知的峰坡。

　　张今帮朋友拍好照片，腾出手来准备跟忻涤非合影。没想到把寺庙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人影。手机没有信号。张今的肺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走，他从未这样担心过。三十年来他的命运从未脱离自己的掌控，现在却如此的无力。

　　他让朋友先下山。看了灵隐外的陡峭山峰，冥冥中指引他去探寻。

　　果然在这里。忻涤非走累了，把鞋子脱下来放在旁边的草坪上。赤着脚坐在山崖的边沿，双腿在空荡荡的深渊出口晃荡着。一听有人来了，往外挪了挪，姿势没那么吓人。

　　“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刚刚还想这要如何下山，我都累死了。”忻涤非丝毫没有自觉性，语气轻松。

　　“跟你有心电感应呗！”张今过度紧张的俊脸上还有些微微扭曲，轻笑的语气缓解了两人的微妙的气氛。“来吧，我背你！”

　　忻涤非收起悬在山谷的双腿，立马跳上了张今宽阔的后背。这个男人，真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