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绿旖

23、第 23 章

　　电话的另一端，是于建。
　　自那次医院一别，接下来的时间，与寒光天天在一起，寒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以及他时冷时热的态度，占据了雷铮所有的情绪，令他几乎忘记了于建的存在。
　　电话里，于建很客气的说晚上要来家里拜访，请他在家里等着，雷铮犹豫着该怎么答的时候，他却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这事，由不得你拒绝……”
　　雷铮“嘿嘿”的干笑一声，收了线，同时问候了一下他妈。
　　犹豫良久要不要跟赵辉说一声，终究还是拉不下脸来，尽管他知道如果他打个电话给赵辉，赵辉绝不可能不管。想起赵辉曾说让自己不要再掺合这事，可如今，是这事主动来掺合自己……
　　也曾想过，是否应该联系一下寒光，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独自面对这件事儿，不想再把他搅进来，潜意识里，雷铮还是接受了赵辉的说法，觉得这事危险。

　　站在自家的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乱七八糟的没个头绪。雷铮不否认自己很紧张，于建与这件事密不可分的联系，把雷铮又拉回那片迷雾里。
　　他猜不透于建的来意——玉已经被自己亲手摔碎了，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的事情，应该也完了吧？还能有什么事儿？肯定不是找自己赔钱……
　　思前想后的终无所得，慨然一笑，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只是，如今的自己，已不再能有那种“要啥没有，要命一条”的洒脱。
　　门卫的电话打过来，声音里透着几许犹豫，“雷先生，有位于建先生来访。”
　　雷铮暗叹了一下，“请他进来吧。”
　　“还有几个人跟他一起的，您……”
　　门卫的话尚没讲完，已听到于建有些无赖的语调，“还有几个朋友跟我一起，不会吓着你吧。”
　　“叫他们进来吧。”雷铮也不想给门卫添麻烦，觉得这于建应该还是黄老大的阶下囚，肯定得有人跟着他，更何况人家要进来，就算自己说不让，小小门卫也拦不住。
　　不久，自家门口一阵响动，听来不止二三辆车的样。雷铮打消了先在窗口看看的念头，直接去开门。
　　门开处，于建一脸的无害笑容，雷铮侧身让他进来，却对鱼贯而入的十几个人矫舌难下，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人数实在让人意外。
　　于建倒没拿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一坐，拿了雷铮放在茶几上的烟径自点了，“雷先生，我是来要回我的东西的。”
　　“玉？”雷铮跟着座下。
　　于建喷着烟圈，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是开门见山，“那玉你不是摔了么，我是来要那张鉴定证书的。”
　　“鉴定证书？”
　　“对，就是跟那玉一起的，我叮嘱过你让你留着的，在哪？”
　　“好象是扔了，原就没打算相信那玩意儿，还真没太在意。”雷铮也抽出烟点上。
　　“那……我们只好找找了。”
　　雷铮抬眼掠了一下那十几个人，“由得我说不行么？”
　　于建一耸肩，笑了一下，向身后那十几个已经散开的人说，“别给人家翻乱了。”又转回头来向雷铮笑，“他们不一定听我的。”
　　雷铮吐着烟点点头，没说什么。
　　“你好好想想，那东西放到哪儿了？你要想的起来，大家都省事。”
　　雷铮苦笑，“我要记得我还真告诉你，ＭＤ又翻得乱七八糟的，回头还得找人收拾。再说了，你想想，那玉又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就算再转手也赚不了什么钱，我本想将来拿回去给我妈玩玩的，我外公是玩这个的，我妈也喜欢这些，所以那鉴定证书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是真是假我妈自己会看。我当时也是闲的无聊，要知道有这么大麻烦，你白给我都不要。”
　　于建也点点头。
　　“哎，我说……你们不会一会儿找不着，把我杀了灭口吧？”
　　于建摇摇头笑，“我还真说不好。”
　　雷铮送他一个白眼，仰头靠着沙发，盯着天花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操的！”
　　“赵辉没告诉你？”
　　“……”
　　“你那小情人儿也没告诉你？”
　　雷铮坐直了，“没有，他们都没有。”
　　“那我也不告诉你。”于建嘻皮笑脸的，“雷先生啊，给口水喝啊！干坐着？”
　　雷铮无奈的起身走到冰箱边上，拍拍正在翻冰箱的那位，那人唰的转过身来，雷铮毫无意外的对上他举起的枪口，笑道，“别紧张，递我几罐啤酒。”
　　拿了啤酒递给于建，听他极为不满的说，“我不喜欢这牌子的。”
　　“下回提前打招呼吧，这回请您将就，要么，您可以选择不喝。”
　　回答他的是“啪”的一声拉开易拉罐的响动，于建一口气喝了大半，颇为失望的感叹，“下回啊……不知道还有没有？”
　　雷铮皱眉。
　　于建满不在乎，“你以为黄老大为什么留我到今天？还不就是不知道这秘密，如今知道了，还留我干嘛？”
　　“那你还说出来？”
　　“我烦了……不想玩了……”说着，把剩下的酒喝了，又开一罐。
　　“生死都不放心上，牛人啊！”雷铮干笑了一下。
　　“那是！”于建似乎没听出来雷铮的挖苦，“什么事都有个目的，如今，目的不存在了。”
　　“……”
　　“得，看在你也许陪葬的份上，告诉你点事，省得到了地下你还缠我，万一再纠缠在一起投胎转世，那我得恶心坏了。”
　　“真要那样儿，恶心的不止你一个。”
　　于建笑嘻嘻的探过身来，“奸商，下辈子别乱占便宜了。”
　　“去你妈的……”
　　于建没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下去，“原来的老大得罪了我，于是我就带着东西跑了，一通折腾下来，落在黄老大手里，这些你都知道。原想用这个秘密作为交换条件，救出我要的人，现在……用不着了，我也没能力报仇，于是我决定把这秘密说出来，让这几拨ＳＢ去互相咬吧，嘿嘿，没一个好东西。”
　　冷笑之后，用挑衅的语气大声道，“我现在要说了啊，黄老大交待你们杀我没？”
　　果然有几个人盯着这里，却迟疑。
　　于建不屑的，“看见没？不敢，哈哈，他还要留着我验真假呢！”
　　“你也够猖狂的。”雷铮算是给个评语。
　　“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啊？原来还有一个顾忌，现在没了，我更不怕了。”
　　雷铮皱了一下眉，“我看你有点找死。”
　　于建故意攀上雷铮的肩膀，“他们想要的东西，设置了很高明的密码锁，一共三道，第一道是把那证书上的数字和字母挨着输一遍，”压低了声音，用旁人能听到说话却听不清楚内容的音量，眼睛继续挑衅的看着身后的人，“然后能找到一个有镂空的模板，附在证书那一串字上形成第二道密码锁的密码，同样的方法开第三道。”
　　“多做几张不就得了！切！”雷铮推开他。
　　“切！”于建回了他一句，“要那样的话，是人就能拿到东西了，那还……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了。”
　　“你记不下来那串字儿？先弄回来慢慢研究呗！”
　　于建用看白痴的眼神瞄他，“记下来也没用，后面两道照样打不开，锁是联动的，只有一点错误或是在时限内打不开后面的，里面的东西就毁了。”
　　“那就再做一个……”话到一半，遇上于建继续看白痴的眼光，还是咽了后一半，换了话题，“告诉我干嘛？告诉我我也拿不出那东西来，我确实想不起来在哪儿，时间都这么久了，再说了，之前都来过好几拨了。”
　　“我琢磨着也希望不大，告诉你是想让你在你那小情人面前买个好。”
　　“我要告诉他，又多一拨人掺合，我偏不让你丫如愿。”
　　于建诧异的看着雷铮，“他没跟你说他是谁啊？”
　　雷铮负气，“说没说关你屁事！”
　　于建喝着酒若有所思，雷铮问他，“你说，你是为了一个人？那现在……”
　　“死了……还有酒么？”
　　雷铮又去抱了几罐来，忽然间他很同情眼前的这个人，好象那一瞬间由他引起的种种麻烦都不见了，原来也是一为情所困的人，虽不能说他所做的是对是错，至少不再讨厌他。扫了一眼依然在翻找的那些人，“如果找不到，接下来怎么着？”
　　“你怕灭口？”
　　“那要看是灭你还是灭我了。”
　　“百分之八十不会灭你，怎么着也得顾忌赵辉呢！”
　　“百分之八十不是百分之百。”
　　“怎么听着象上赶着要死一样。”于建笑，“您这是活够了？还是说着壮胆啊？有遗嘱么？有也别留给我哈，估计我死你前头。”
　　“您这是幸灾乐祸啊？还是淡看生死啊？”
　　“是实话……”
　　雷铮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佩服他一下，至少自己无法将生死看的如此的淡然，一时间竟无话可答。
　　于建拿着桌上一把精致的果皮刀，有意无意的轻轻敲着空罐，斜眼看着雷铮，“怕了？”
　　“嗯，这事我也知道了，估计也活不长了。”
　　“哈哈……”于建大笑，“这个所谓的秘密，只要我说出来，别人就能知道，这年头，谁手下没别人的内线啊，更何况我还希望让更多人知道……只是，知道也白搭，找不到那东西，都TM瞎折腾，要我说，趁早重新弄一个。”
　　“刚才还笑我不懂呢！”
　　看了一眼已近尾声那些人，于建伸手又抄起一罐啤酒，“见着你那小情人代我问好哈，那小子长的挺漂亮，可下手真狠，一点看不出来。”
　　“我还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分了？不能吧？想当初我都答应跟他走了，你想想，那时候带我回去得多大一功劳啊，结果你丫一电话，他又把我折腾回赵辉那儿了，自己还差点送了命。”
　　“他……”这事雷铮不是没猜想过，但他从未问过寒光，但真的从另一当事人嘴里证实了，雷铮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剃头挑子，有了这个前提，对于寒光的一切落在眼里心里，自然也是顺着这个思路下去了，如今突然这前提不存在了，雷铮还真有点不适应，好象违章建筑突然给了产权证，不知道是该惊喜若狂还是该去验验真假。
　　正想再问问，已经有几个人走到于建身后立着，雷铮闭了嘴，顺着于建的视线瞪着天花板。终于所有人都聚齐了，雷铮看看四周，没想象中那么狼籍，可收拾起来依旧是个大工程，“我说，先生们，我明儿回办公室，不会也这样吧？”
　　于建笑，“估计类似。”
　　“操的！没找着吧？要是再有一次，我就不客气了，别TM以为我好欺负。”
　　于建伸手拍拍他肩，“估计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前的人来的都没目的，就算拿走了也不见得知道有用，现在知道了，谅也不敢轻举妄动，有好戏看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看。”
　　雷铮没说什么，心里酸了一下，跟他虽说不上是朋友，但是好歹也算认识，恩怨一场，仿佛眼睁睁的看他消失，却无能为力。
　　送客似的走到门口，看着于建带着一帮人离开，没入沉沉的夜色，好象走向死亡，却显得从容不迫，雷铮尽量让自己释然——他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弄出这么多事来，爱到如此地步，共死未尝不是幸福。
　　雷铮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回头看看一屋子的乱七八糟，让人有想发疯的感觉，一转眼发现自己的车也被翻的面目全非，只觉得怒从心生，禁不住破口大骂，“操你大爷！”
　　静夜里空荡荡的四周，这骂声尤其明显，不远处的邻居家已经亮了灯，雷铮赶紧缩回屋子里。恨恨的踢了几脚地上的零零碎碎，重重的坐回沙发，伸长了腿搭在茶几上，用力往后一靠，随手摸到一个空罐，刚才于建拿在手里敲着玩的那个，刚要甩手扔了，却发现罐上浅浅的划了几个字——XX银行和一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