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夜一》血舞银沙

9、天地不仁

　　好痛，好痛，头好痛，喉咙好痛，身体像是要散架似的痛！！
　　戚夜一睁开干涩的眼睛，就看到了蓝白色的窗帘，柔软的白色被褥，橡木的米色地板，还感觉到了淡淡的海风的味道，很陌生但是很舒服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戚夜一心里疑惑的想。他努力的想昨天的事情，但是头硬生生的痛，让他放弃了思考。
　　“有人么？”戚夜一叫道，但是喉咙却一阵火烧的疼痛，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人轻轻地走进来，带着淡淡的少女的清香。
　　“你醒了，感觉还好么？”这个时候一个无比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戚夜一侧过头，就看见一个长得挺甜的护士对他甜甜的笑着，戚夜一挑起嘴角，回了她一个明亮温和的微笑，但是心里却埋怨，这个护士太甜了，都发腻了，是谁这么没品啊？
　　不过先要搞清楚状况再说，戚夜一是谁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戚夜一，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
　　他淡淡地微笑着，身体因为无力而带着点慵懒，微微挑起的丹凤眼因为感冒略为湿润而透出点点的魅惑，所以小姑娘的脸立即红了。
　　喝口水润润喉咙，然后三言两语就被戚夜一把话给套了出来——几乎不用套，只要问就可以了，简直有问必答阿。
　　“哦，你说一是你家开银行的少爷把我带回来的？”戚夜一微笑着道，“唔，那是谁呢……”他一边想着，一边托起一个苹果把玩，见小姑娘正盯着他看，这可不行呢，不能勾引人家的小护士，可是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微笑着挑起眼角，“呐，我想吃苹果……”
　　小姑娘脸蛋立即通红如苹果，忙低下头小心的削皮，只是偷偷的用眼角瞄戚夜一，阿，沉思的侧影也是如此的帅气啊。
　　戚夜一看着窗外的阳光，微微蹙了眉，昨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那种阴暗的负面情绪依旧残留，所以才不自觉地作出勾引小姑娘的混蛋事情，这可不行啊……
　　“这样可不行啊。”戚夜一淡淡的笑着道，站起来，走到窗前，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
　　小护士似乎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慢慢的被阳光消散，整个人仿佛被净化了，一对金色的巨大翅膀在身后慢慢的张开。

　　一个人推开门，看到窗前的戚夜一，微微一愣，传闻戚夜一曾被称为“神之宠儿”，今日一见，果真犹如天使。
　　戚夜一转过身来，看到那个人微微笑着道，“原来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你啊，荣大帅哥。”
　　他的笑容如此的纯净，灿烂，就好像被净化了一样，没有一点阴暗，但是完美的却似乎少了什么。
　　“哎？你又不记得了么？”荣太子笑着道，“昨天你喝醉了，撞到了我的车，而且你又不愿意回去，所以我把你带回来了。”其他的，我们姑且把他当成是，恩，疯话！！！！
　　“哦，真对不起，那你没事吧？”戚夜一不好意思的道。
　　“没有，倒是你下次不要喝这么酒。”荣太子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却又不着痕迹的把手收回来，只是微微笑着道，“喝酒伤身啊。”
　　虽然戚夜一没有说是喜欢同性的传闻，但是也没有喜欢的女性，再说一个人喝醉了，有可能行为是心底东西最真实的反映，所以他还是觉得很可疑，汗，虽然大家都是高学历的新时代新人，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
　　现在是1986年的年端。不是已经不再忌讳，可以拿同性恋这个词随便说，无所谓的2006年，而是还被大多数人所不齿的，还有只是理解却仍然难以接受的小部分人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但是其实荣太子完全不用担心。
　　以前的戚夜一把这种感情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孤独的让感情流浪。而现在的戚夜一的感情已经燃烧成灰，荒烟蔓草。
　　“打扰了，啊，我就应该回去了。”戚夜一看看表，都已经快下午了，他要快点回家给老爸老妈赔罪呢。
　　“不在这里吃了饭再走？”荣太子笑着道，“午饭刚刚做好。”
　　“啊，不了。”戚夜一笑着道，“下次我请你吃饭。”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两边常绿的灌木依旧郁郁葱葱，还时常看到一些淡粉浅紫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植物点缀，干枯的藤蔓攀延在游亭上，已经枯黄的大片的土地，零星的杂着绿点，料得春风一吹，立即绿意流碧，繁花漫烂，高大的树木叶子落掉，很干净的枝条分割着天空，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泊，里面停着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真是漂亮的庭院。”戚夜一赞美道。与一般的华丽的富豪家里修前的整齐的在这名贵的花草的院子不同，荣家的院子简单但是充满了自然和谐的情调。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非常的舒服，戚夜一伸个懒腰，“站在这样的庭院里，身心都清爽起来，荣太子真会享受啊。”
　　荣太子微笑着点头，很含蓄的接受了他的赞美。
　　“嗯，这就是古人追求的那个天人合一，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戚夜一微笑着道。
　　“你喜欢中国古典文化？”荣太子惊讶的道，在这个香港还属于英国老太太的时候，年轻人崇拜的都是更为先进的奢侈享乐的西方文明，作为长期在美国留学的戚夜一居然喜欢东方那种恬淡修身养性的生活，不能不让人惊讶。
　　“嗯，喜欢。”戚夜一微笑着道。他可是堂堂北大的中文系的高才生阿，何况，他接受了戚夜一的记忆，灰暗的痛苦的记忆和心灵的挣扎与淬炼。
　　那现实的苦闷，感情的压抑，世事的冷酷让戚夜一只能寻求心灵上的解脱。以北欧之神命名的戚夜一被称为神之宠儿，几乎所有的华丽词藻都可以来形容，但是就如同维纳斯一样，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主说：人生来有罪。戚夜一光鲜的背后是深深的罪之烙印，喜欢同性的罪孽的烙印。是的，他喜欢的是与他一样的生理构造相同的同性，对于这种感情，他渴望却又厌恶，憎恨却无法摆脱，他就在这种自我厌恶与生理欲望里挣扎沉沦……
　　世界上镇的有神么？如果有神的话，为什么要对他如此的残忍？难道说真的是人生来就有罪么？尽管怀疑，但是，戚夜一还是加入到了基督徒的行列，逃避，祈祷，然后深深的沉入自我塑造的黑暗深渊，背负起几乎不能承受的黑色十字架，直到心灵不堪重负，灵魂破碎消亡……
　　我有罪。这是戚夜一生命中最深刻残酷的烙印。
　　同戚夜一一样，越风翔也喜欢上了同性，也承受着那不可抗拒的生理的欢愉与无法自抑的心灵的厌弃的双重折磨，但是不同的是，他们学习的是不同的文化，感受到的是不同的文化的关怀。
　　主说：喜欢上同性是应该烧死的罪孽。而老子说：顺其自然才是天道。
　　什么是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任何存在都是合理的，被天地接受的。顺其自然，宁静致远，虚怀雅容，那么心灵就不会感到痛苦，包容关爱别人，就等于关爱你自己。所以越风翔封印了自己的感情，放开了自己的心胸，爱上天空，大地，自然，和所有人，让自己没有偏见，没有专注，没有唯一。大爱无疆，然后活得如此从容……
　　我赎罪，我有爱。这就是越风翔最深刻的生活理念。
　　他们是如此的不同，但是越风翔还是进入到了戚夜一的身体。戚夜一生命最后的祈祷是：主啊，如果您还在眷顾着您的使徒，就让灵魂充满爱的人代替我来爱我的家人，我的同伴，我的朋友。而越风翔在病入膏肓生命垂危的时候，许下了如果还有来生，那么我一定要充满爱的爱着这个世界的所有的意愿。
　　大概，世界上真的有神灵……

　　戚夜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命运之神阿，无论从前你如何的折磨着我们，我们都是如此的感谢您，深爱着您……
　　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沉醉在这环境中的戚夜一，浑身环绕着一股超脱的祥和的气息，好像有无限的包容力。
　　荣太子心中微微叹口气，慢慢的融入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只有天地没有自我的感情才能对万物一视同仁，同样，只有心中湮灭了自我的感情之后，才能那么超脱，那么包容，但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感情的存在，无论是如何痛苦绝望的感情，一定不要放弃啊……
　　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拍拍戚夜一的肩膀。
　　“啊，对不起，我失神了。”戚夜一有点歉意的笑着道。
　　“没事，看到你喜欢我的庭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荣太子微笑着道。

　　“喂，刘叔，我老爹还在家么？”戚夜一拉着他家的门卫微笑着道。
　　“回大少爷，今天老爷在家，没有出门。”刘易间恭敬的道，但是神色里有点担忧。最近大少爷性格开朗了很多，对谁都是亲切和善热情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喜欢。而且作为戚家的老人，他更加的不希望大少爷和老爷的关系一直这么僵硬。
　　“哦。”戚夜一失望的应道，然后小心的侦察着环境，争取不要看见老头子的情况下溜进房间——虽说他也希望与老爹的关系变得很融洽，但是在他没有作好心力建设与改变关系增进感强的计划之前，还是少见的好啊。
　　一路上非常的顺利。
　　客厅里也没有。他舒了口气，把手放到自己卧室门上，刚要打开，就听到一个苍老冰冷的声音道，“你这个不肖子，还知道回来吗？！！”
　　戚夜一心猛地一跳，他慢慢吞吞的转过身，笑着道，“爹，你在阿。”
　　“哼。”站在屋门口的老人生气的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啊？！我没有年夜都不回家的儿子！！！”昨天是戚家整个家族的聚会，做为族长的长子的戚夜一不回家，怎么能不让别人议论，让老爷子愤怒呢！！
　　“老爷，别生气。”戚夜一的母亲忙道，一边给戚夜一打眼色。
　　“你不要说话，他看他现在这样子，还是我们戚家的子孙么？！”老头子生气地。
　　“爹，我昨天有事要做。”戚夜一厚着脸皮撒谎，“所以就没有来得及赶回来，但是……”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爹，你看，我给你买了新年礼物，拆开看看……”他讨好的笑着道，一边把老头子扶到了沙发上。
　　“是啊，拆开看看，你看你儿子多孝顺。”戚母笑着道。
　　“哼。”老头子歪过头，不屑于理。
　　戚母把礼盒拆开，里面是一台崭新的电动按摩仪。“哎，你看孩子多孝顺知道你容易累，知道给你买这个按摩仪。”
　　“是啊，爹，这是美国最新技术研发出的适合老年人保健的新型按摩仪，听说效果不错。”戚夜一讨好的笑着道，“你试试看。”说着他调好机器插上电源。
　　戚夜一小心的用仪器给老头子按摩，看着老头子的脸缓和下来，她笑眯眯的道，“效果不错吧。”
　　老头子哼了一声，戚母看着戚夜一，偷偷得比了一个赞赏的姿势。
　　就在这个时候，老头子的秘书走进来，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有点迟疑的想退出去。
　　“是家乐啊，进来吧。”老头子睁开眼睛，“有什么事情就说。”
　　“是，老爷。”秘书犹豫的看看戚夜一。
　　“我让你说！！”老头子坐起来，很严厉的道。
　　“是，老爷，是这样的，今天有人看到大少爷丛荣太子的别墅里出来，两个人神态很亲密……”秘书低声道，说着在老头子面前放下一叠照片。
　　“爹，你调查我！！！”戚夜一难以置信的叫道。
　　“调查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不是发誓说你以后不再做这种事了么？你看看你！！！你怎么能让人省心阿！！”老头子生气地指着照片道，照片上戚夜一的手揽在荣太子的肩上，两人靠得很近，正在亲昵的微笑着交谈。
　　“我们没有什么！”戚夜一大声道，“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个不肖子，是不是把我气死你才高兴？？”老头子生气的道，“好好的过年不回家，去跟男人鬼混，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哪有！！我只是昨天喝醉了撞到了他而已！！”戚夜一大声的分辨道。
　　“你还撒谎？你给我滚！！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老头子大声的吼道。
　　“爹！！”戚夜一焦急的喊道。
　　“滚！！”老头子把按摩仪扔到地上，“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戚夜一一咬牙，狠狠的跺跺脚，转身大步走出去。
　　看着戚夜一的背影，老爷子长叹一声，颓然坐到沙发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神色黯淡的道。
　　“老爷……”戚母抱住戚父，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少爷……”刘叔看着戚夜一气冲冲的从别墅里出来，担心的道。
　　“不要叫我少爷！！”戚夜一愤怒的道，“我没有这样的爹！！”
　　说着，他大步的离开，修长寂寥的身体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线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是人毕竟还是一种感情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