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夜一》血舞银沙

60、回来

　　烈日高照。
　　时值春末夏初，天气异常的好，所以艳阳高照下，气温俨然是夏季的炽热感。
　　在这样的日子里，街上的行人往往很少，为了消解不合时宜的暑气，大多都躲在了室内。
　　戚夜一却戴着斗笠，正站在太阳下，弯着腰，辛苦的干着什么。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看上去颇为古老的铁?，有模有样的翻动着土地，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但是他的脸上却满是愉悦，丝毫不见疲惫。
　　明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插兜，很随意的看着戚夜一的动作，偶尔从兜里摸出几个去皮榛子卡巴卡巴的嚼着，眼睛里是几分兴趣，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戚夜一缓慢的向前挪动，明就不紧不慢的随步的踱，天气虽然很热，然而他的脸却还是一片的清凉，甚至有些冷漠，只是看着戚夜一的目光有几丝淡薄的温度，而且，一向没有什么在意的脸，似乎有几分说不明的烦恼。
　　“要喝点水么？一哥？”他低声道，眼神瞟啊瞟的。
　　戚夜一摇摇头，“待会儿吧。”
　　“哦……”明应道，眼睛闪烁几下，然后又沉寂下来，似乎在思索什么，眉头间有了几丝的郁闷。
　　戚夜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想法，有些疑惑，可是却并不点破，作为一个资深杀手，不正常的明可是很罕见的，而且看着本来就很沉默的他，苦苦的找着不找边界的话茬，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戚夜一有些暗爽得想。
　　明还在苦恼的找着话题，忽然，他抬起了头，仿佛心有所感。
　　远远的，从花木间的缝隙，可以看见驶来的轿车。
　　黑色奔驰，一向是韩空然喜欢的风格。
　　相比之下，自己更喜欢黑色的宝马，虽然有些老气，明心想，一边道，“一哥，我走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仿佛摆脱了什么困扰一般。
　　戚夜一笑着应了一声，暗自有些可惜，明还没有把自己的话憋出来呢～～～
　　明走开，转眼隐入了庭院的花木间。
　　戚夜一微笑着摇摇头，一方面是，明觉得不能问了，另一方面却是似乎明一向与空然不太对盘。不过，很少看见空然能与谁很合的过来，这个家伙看上去一副很阳光易相处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却是很让人防备——让明这样很敏感的人，真是的，他是承认，空然似乎有些危险，只是……唔……
　　不过，也许，他们与任何人都有点处不来，这样让戚夜一有些心忧。毕竟除了影，尚他们似乎已经是大龄青年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呢……
　　戚夜一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为人父母的感觉，这样诡异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冷战，上帝……他似乎才二十岁多一点而已啊！！！
　　韩空然快步的走来，看见戚夜一的行头也有些讶异，更多的是兴趣。
　　“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疑惑的问。
　　戚夜一没有抬头，一边努力的工作，一边指着不远处的水桶道，“帮我拎桶水过来。”
　　韩空然把公文包放到桌子上，随口应了一声。
　　他从不远处的喷泉里拎了桶水走了过来，一边再次发表了疑问，“师兄，你在做什么？种花么？”
　　戚夜一站起身来，有些劳累似的捶捶腰，笑着道，“不是种花呢。”
　　“那是做什么？”韩空然看着空荡荡的花房，原本种在这个玻璃温室的花木都被移植到外面，所以一向是闲置的，而现在却被戚夜一用工具开成了一垄一垄的，很规整的样子，也不像是种花的样子。
　　虽然他并没有在农村生活过，不过，与其说种花，戚夜一这个样子倒像是种地……
　　“种萝卜。”戚夜一笑着道。
　　“种萝卜？！！！”请原谅韩空然的吃惊，毕竟这可是很诡异的答案，姑且不论春季是否适合种萝卜，戚夜一在花房种萝卜这种事情本身就很诡异的说！！！
　　“种萝卜做什么？避邪么？”韩空然疑惑的笑道。
　　戚夜一嘴角抽搐，萝卜避邪，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
　　“你来这里做什么？公司的事情我记得似乎还有很多。”戚夜一笑着道，一点没有身为老板的自觉。
　　韩空然翻个白眼，对于甩手掌柜，他不会做抱怨这种无用功。
　　他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道，“苹果日报派了一个记者，说是要采访师兄你，可是又联络不到，所以就拜托我转达一下。”
　　“唔，我不接受采访的啊，你照常拒绝就可以了。”戚夜一疑惑的道，“他们想要采访什么？”如果是电影的话，那么宣传期之前他不会在媒体露面的，因为毕竟只要影片一出现，就会成为媒体的焦点，他现在先偷个闲先，而且，也并不太想过早的透露什么。
　　“并非为了电影的事。”韩空然眉头挑起，似笑非笑的道，“是为了别的呢，师兄～～～”
　　听到韩空然那种寒碜人的腔调，戚夜一心里一阵发毛，随即恍然，他笑了起来。
　　“报纸上又是怎么说的？”他微笑着道，怪不得明今天有闲情逸致来他这里看他种地，原来是尚他们派来的狗仔啊。偏偏那个家伙其实脸皮很薄，所以才有那样让人暗爽的表现啊。
　　韩空然喝了一口茶，语气不咸不淡的道，“金玉良缘，天作之合，戚家大少携手荣家公主，实乃金童玉女，众所欣羡也。”
　　“是这样么？”戚夜一停下手中的活计，托着下巴，笑眯眯的道，“那可真是过誉了呢。”他倒是笑得有些得意，似乎对这些夸赞很有些不客气的接受了。
　　韩空然看着他的表情，也笑了起来，“那么师兄是怎么想的呢？”他的眼神纯净天真，充满了好奇，只是好奇而已……是么？
　　戚夜一却呵呵的笑了，并没有直面的回答。
　　“在很久以前，我有一个梦。”他笑着道，扯开另一个话题。
　　“什么梦？”韩空然颇为好奇。
　　“唔，一个很不切实际，然而却是很多人都曾经有过的梦。”戚夜一笑着道，“与喜欢的人一起隐居，住着小木屋，种菜，养鸡，自己自足，过着只有我们两人，谁也见不到的日子……呵，真是一个虚幻的梦……”戚夜一仿佛叹息般摇头。
　　“果真是一个梦。”韩空然微笑着道，“然后呢？”
　　他似乎并不太欣赏这样的想法，脱离现实，把自己束缚在那样的一个狭小世界，他或许不喜欢，然而，更多的是，即使师兄想要隐居，与他一起的那个人也不会是自己吧？所以，他不希望如此……
　　“然后？”戚夜一笑着道，“然后，我就在这里种萝卜了啊。”
　　“呃……”韩空然无语。
　　“后来我想明白了——关键不在于你怎么想，而在于你怎么做。”戚夜一微笑着道，“想种菜，所以我就种了，想养鸡，我也可以养，也许我还可以搭一个小木屋，就在这个院子里。”
　　“然后谁都不见，与世隔绝？”韩空然挑眉道，“要出家么？”
　　“呵呵……”戚夜一笑起来，“说什么呢？我可没有那种老头子的想法，我只是在想，梦那种东西存在，也许不过仅仅因为自己只是在想，而没有去做。”
　　“也许。”韩空然笑着道，他从没有梦想，只有目标。然而也许目标就是梦想的实践观念而已。
　　“可是，师兄那样做，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韩空然笑着道，“可以告诉我么？师兄？”语气渐转温柔。
　　“那样做？”戚夜一想了想，大约指的是他与荣静静逛街，吃饭，看电影的事吧？
　　“那不是梦想，不过，也许是。”戚夜一笑着道，却无视了韩空然眼中暗藏的期待，“不过，我不会说，但是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是么？”韩空然笑着随口应道，看着戚夜一完美的微笑着的脸，他几不可查的叹口气。或者，也许该问下去，可是，他有什么立场？情人？开什么玩笑……可是，却是如此的在意啊……
　　“唔，师兄，那件事我会帮你回绝的，我还有事，先走了……”韩空然微笑着道，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戚夜一笑容沉静下来，他抵着额头，有些苦恼的道，“真是让人没办法。”
　　如果空然再强势一点，也许自己会说出原因，可是也就不会如此的在意他的感觉，如果再软弱一点，那么就可以摆脱了吧，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胶着。
　　喜欢与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我们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放手，或者握紧……
　　戚夜一抬起头，忽然一阵晕眩，长时间的曝晒，让他似乎有点脱水。
　　他捂住额头，深深的呼吸，竭力的恢复神智，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
　　就在戚夜一准备感受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他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然后身体被紧紧的抱住，没有一丝空隙，身体被勒的生生的痛。
　　“夜……夜……”一声声的低低的呼唤，是入骨的痛楚却又渴望。
　　戚夜一闭上了眼睛，默许了那人的侵夺，冰冷而又炽热。
　　靠近一点，离开一点，还是若即若离。
　　给与，施舍，是残忍还是温柔，祈求，攫取，是绝望还是幸福。

　　戚夜一斜倚在床头，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里的剧集，武侠片，演员演的很用心，但是道具和服装却有些看不入眼，打斗也是很朴实的，没有一点特技的华丽，往常，他是不看这些的，然而，现在，他锁定这个频道，并非忽然有了兴趣，而是他身边的某人。
　　韩空然躺在戚夜一的身边，手揽着他精瘦的腰身，头枕着他结实的胸膛，手指慢慢的摩擦着他滑韧的肌肤，很是舒适享受。废话……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电视，没有说话，他们一向是如此。在情事结束之后，往往会是长久的沉默，无话可说……
　　“你爱我么？”忽然一个声音惊醒了神游的戚夜一。
　　他微微一怔，然后，又是一个声音，很羞涩的，“讨厌啦……”原来是电视里的。
　　他微微低下头，却正好对上韩空然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转开视线。
　　韩空然是一个很善于掩饰内心的人，他可以很完美的展现任何的心绪，这固然很是让人难以猜度而觉得难缠，然而，他直白的显示自己感情的眸子，却无法让人直视。
　　你爱我么？也许，他们之间的那个死结就是这个，似乎他们都在回避，回避这个禁忌一般的话题。
　　他该怎么回答，像女主角一样，故作矜持的回答，“讨厌啊……”还是像那些开放的新时代青年一切都无所谓，“我们需要谈什么感情啊？”还是像风流浪子一样甜言蜜语，“我们都这样了，怎么会不爱？”
　　哪一种，其实对于空然无疑都是一种伤害。
　　他爱韩空然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不想去爱，因为想拥有无疆大爱，所以，竟然连爱情这样的感觉都没有了……可是，空然那样纯粹而炽热的感情，却又有着自己都莫名的不舍，还有心痛……
　　不亦悲乎？不亦乐乎？
　　“夜……”仿佛感觉到他心中所想，韩空然忽然开口了。
　　“恩？”戚夜一立即应道，皮肤微微紧绷。
　　韩空然在这种时候，就不会叫他师兄，而是夜，在索取时，他会一遍遍的叫着这个字，仿佛要把它深深烙印于骨血，灵魂。
　　这个名字在他的嘴里百转千回，灌注了所有的渴望，情欲，柔情，凄切……总会让戚夜一不由的战栗……虽然自己有着精神上的防御，可是却真的无法抗拒□□的至上的欢愉……

　　韩空然坐起来，很认真的看着戚夜一。
　　“怎么了？”戚夜一疑惑的道。在这个时候，他摆出这么一副严肃认真的态度做什么？
　　“夜，我爱你。”韩空然认真的道，坚定的语气仿佛在神圣的宣誓。
　　“我知道。”戚夜一看着他，虽然很疑惑，可是却很认真的回答道，他猜着接下来的问题，自己先回答了，“我不知道。”同样是很认真的坚定的语气。如果你问我是否爱你，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韩空然没有一丝的沮丧，语气依旧平静坚定工。我知道你会这样回答，然而……
　　“我们是什么关系呢？在你的心里？”他轻轻的问，却并非要一个答案，仿佛是自说自问，“师兄弟？上级下属？朋友？或者算是情人么？”
　　“空然，我……”戚夜一无法回答。
　　“夜，我知道你的为难，然而我不想在沉默。”韩空然坚定的微笑着道，“我想要一个我们之间确定的关系。”
　　“哦……”戚夜一仿佛无意义的应了一声，你想要什么？
　　“呵呵……”韩空然低笑起来，“即使现在我想要夜承认我们之间是情人，夜也不会拒绝吧？毕竟夜是那么温柔的人，可是，这样得来的东西算得了什么？明明知道夜不爱我，自我安慰么？”
　　“空然！！”戚夜一皱起了眉头。是我伤了你么？是不是我该放手？
　　“抱歉。”韩空然笑道，“只是有些压抑不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头埋进夜一的胸膛，紧紧的拥住他，仿佛在聆听他的心跳。
　　“夜，你的心很乱。”空然低笑着道，“是为了我吧？我很高兴，可是夜不喜欢这样吧？”他抬起头看着夜一，眼睛里泛动着温柔，“我也喜欢夜平静如海的心绪，像夜色一样让人的心也一样的安宁下去，所以……”
　　“所以什么？”戚夜一的心狠狠的一跳，仿佛被骤然攥紧般的窒息。终于，你也要抬起高傲的头，结束这样不清纷乱的纠缠了么？
　　“所以……”韩空然露出纯净的虔诚的庄重的笑，“所以，夜，可否让我成为你的守护骑士？”
　　“呃？”戚夜一一下子愣住了，原本想要承受蔓延的心痛的他突然得到这样一个无厘头的答案，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呵呵……”看着戚夜一那极为罕见的呆呆的表情，韩空然很得意的笑起来。
　　“你在耍我啊！学坏了你，空然！”戚夜一手指捏住空然的脸，狠狠的往两边拉，韩空然一张俊脸就扭曲了起来。
　　“一一……”空然的嘴角被拉着，所有的话全部成了一个发音，不过，一一？倒是个好称呼啊！！
　　戚夜一被这样近乎昵称的肉麻发音搞得有些发毛，所以有些不太痛快的放开手。他握着拳头，考虑要不要给他一下子，让他明白捉弄戚夜一的下场！
　　韩空然灿烂的一笑，整个人扑了上去，把他压在了身下，炽热的唇就吻了上去。
　　手在顺滑柔韧的肌肤上游走，只是轻轻的撩拨几下，饱经情潮，余韵未消的身体就自然的有了迎合。
　　……
　　低沉的喘息，压抑不住的□□，还有那一声声的充满了让人心悸情动的炽热情欲百转柔情的轻唤，“夜……夜……”

　　“呼呼，你真是只野兽……”戚夜一躺在浴缸里，无比郁闷的道。他现在浑身发软，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任由韩空然揉着他酸软的肌体。
　　“我可以把他当作赞美，夜。”韩空然环着夜一，低笑着道，一边为他做着还算专业的按摩，唇还不老实的在他的脖颈上留连。
　　戚夜一翻个白眼，这个家伙绝对是那种喜欢伪装到底的大尾巴狼，知道不久前他才知道这个家伙居然也是个高手，还是江北陈氏内家拳的传人，这个年头，难道说高手都不值钱了么？
　　“夜，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韩空然低声笑道。
　　“哪件？”戚夜一疑惑的道，他们有商量过什么事么？
　　“就是让我成为你的守护骑士啊。”韩空然微笑着道。
　　“呃……”戚夜一无语，感情这个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啊，可是，这不是玩笑么？他八成是看玄幻看多了吧？居然守护骑士都出来了！！
　　“我没有开玩笑，夜。”韩空然认真的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仔细的考虑过了，这是我的最好的选择，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得到你的爱，但是我不想勉强你，所以，我想用它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夜，这不是玩笑，虽然听起来像是。”
　　戚夜一唰的站起来，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韩空然，他的表情是平淡冷然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韩空然？这不是中世纪，也不是魔法世界，可是，你那高傲的心呢？真的就是这样的卑微么？你是在侮辱自己？还是在展现你的怨愤？”
　　韩空然却笑了起来，他单膝跪在夜一面前，抬起头，轻轻的在夜一的手上印下一个吻，“我愿意成为您的守护骑士，永不背弃，我愿为您献上我的所有，我的荣耀，我的爱情，我的生命……接受我，不要让我离开。”
　　他抬起头，眼睛里是深深的期盼。
　　“我接受。”戚夜一看着他，深深的，然后缓缓的笑了，晶莹的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
　　“你果然不愧是你，空然。”戚夜一微笑着道。
　　韩空然站起来，轻轻的吻掉他的泪水。
　　这里不是中世纪，也不是魔法世纪，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契约，然而，这个仅仅只是在浴缸里像是一个笑话的约定，却是两个人认真的用心做的约束。
　　也许脆弱，也许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