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潼（完）》柳冰释

6、第 6 章

　　“滴答……”冰凉的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我张开迷离的眼，这是哪里，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前方闪烁着微弱的光。

　　我踉跄着起身，往前方走去。

　　那是一个水潭，泛着幽幽的光，青色的水，却望不到底。

　　“滴答……”又有一滴水落下，轻轻飞溅起水花，然后在水潭上形成圆弧，慢慢漾开来，潭底仿佛被烧开似的，“咕噜咕噜”冒起了水泡，热气也随着氤氲上升。渐渐的，潭面恢复了平静，潭中的水光滑如镜。

　　我望着潭中的水，正奇怪为何水中映不出我的倒影时，水中的影像一点一点由模糊到清晰起来。那眼还是我的眼，但神情却不是我的，我何时有了如此凌厉的眼神，而发色却是鸦羽般的黑色——那不是我的脸，是谁的？正在困惑中，潭水中的那张脸却对着我微笑。

　　“你是谁？”我强装镇定地问。

　　那张脸依旧是笑，“哗”一阵水声，从水中伸出一只手，想要抚上我的脸。我可以真实的感受到那只手从水中伸出时飞溅的水花，身体，竟然被施了咒似的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手触及我的皮肤。水潭中的人叫着我的名字：“潼……”随着手画着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

　　“殿下……”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风浠。她拭着我脸上的汗，“您又做恶梦了？”
　　不是……那梦境，是我在百岁前经常梦见的，自从大祭祀司给了我那串白水晶后，我就再也没梦到过，顺带的我的预见能力好像也被封存了。我曾经试图除下那串水晶，尽管试过了许多办法，但，一直没有摘掉。

　　我泡在画泉殿的温泉水池中，望着上升的水气发呆，到达火族后我的身体一直不对，茶楼的那个人说的不错，只是没他说的那么夸张而已。第一天进入火族地境时我就感到身体不适，突然高烧不退。等汗出了，烧退了，身体好象……蜕了一层皮的感觉。接下来的几天梦境再度席卷而来。而且比小时候更清晰，我甚至能感受到那手指抚在脸上的冰凉。

　　“风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去拜会火族的王。”

　　“可是……您的身体……”

　　“我想早点向火王辞行……”

　　“是。”

　　殿内。

　　火红的袍，玉色的长簪挽起的发上戴着象征帝王的冠。面容沉静地望着那个身着白色衣料的人儿，轻轻蹙起了眉，已是单薄的身再加这身白，仿佛一阵风就能把眼前的人席卷而去。

　　唉……我的王啊。

　　“陛下，潼在贵国多有叨扰，今特向您来辞行。”

　　“十一皇子太客气了，为何不在本国多逗留些时日，过段日子就是我国的火祭，若能多留些日子，也让本王尽尽地主之宜。”

　　“这……”若当场拒绝，恐拂了火王的面子，不好给台阶下，无可奈何中，只好出此下策，“并非不愿……只是，潼的身体实在是……，还不能适应贵国的气候，想就此告辞……”

　　“十一皇子身体不适？你们是如何待客的，为何不禀报？”火王面有“愠色”对身边的人怒斥道，“十一皇子既然身体不适，还请在本国多盘桓几日，待身体好些了，再上路也不迟，否则，水王岂不是要责怪本王照顾不周？”

　　“这……”那人显然把那后半段话当成耳旁风。

　　“难道十一皇子连这个小小的面子也不能给吗？”刚柔并施，果真是厉害。

　　“那，潼只好先谢过您的好意了。”咬牙切齿。

　　画泉殿，花厅。

　　“皇子，不知火王这样软硬兼施要我们留下究竟有什么意图……”风浠把沏好的茶端给我，小声的说。

　　我揭开茶盖，望了她一眼，只一眼便心领神会：小心隔墙有耳。

　　既是在火族境内，又在这皇宫之中，小小的画泉殿的事，怎么会逃得过他的眼，这样的场面不过是演给人看，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望着杯中氲氲冒起的热气，发着呆，以至没有听到风风思 的叫唤。回过神来，用口型对着他们：静观其变。

　　那火族的王仿佛对我的病上了心，一连好几日都差人送来名贵的药材，还亲自登门造访。

　　他对着在椅榻挣扎起身行礼的我摆摆手，示意不必。

　　我起身对他：“真是失礼了，还望王见量。”

　　“那里，既不是在大殿，就不必多礼，今日我是以朋友身份来看你，你这样岂不是见外了。”

　　真是不敢当，“王……”我正要开口，就被他打断。“火熠，我的名字。”

　　“那太失礼了，潼怎可直呼您的姓名。”我有和你那么熟吗。

　　他坚持，我又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妥协，不知他为何如此坚持，听见我唤他“火熠”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日子久了，那火王跑画泉殿比他跑书房还勤快，每次拉着我天南地北的聊，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这样我还能静养么），本来我还是扮演听众的角色，后来，他软硬兼施就演变成了我是免费的说书先生，这么一天下来，口干舌燥的。连风浠也惊讶我能“牛饮”般喝下一大碗燕窝，想来按以往我的胃口，甭说是喝上一小碗，就是喝上一小口，风浠她们就要谢天谢地了。（你以为我乐意么我）

　　“借”着他的光，我被人关注的目光也多了起来，人人都说我是火王跟前的红人，这倒好，他们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跑，美其名曰是看望我，其实还不是想要从我口中套出点什么，好去投火王所好。

　　我呢，也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去应付这些人，他们送什么，等火王来的时候我就原封不动的打好包还给他。“这些东西我想我还不缺”我这样告诉他，他笑笑，什么也没说。

　　火王其实有点奇怪，这是我观察了他好几天得出的结论。

　　风，撩起薄雾般的纱，在和煦的春日里，慵慵懒懒的，坐在湖心亭，有着绝佳的视野，四周被水环着，又亲切又安心。我边说着故事边打量着火王，他，眼光迷离地望着我，当然，我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他这样的动作是迷恋我的表现。他，望着我，又好象不是在望着我，是通过我看着另一个人吗，我不知道，有时候好奇心是要不得的。

　　每个人都有他的另一面，在这繁华之世中，脱下伪装，坦诚的说出你想说的，勇敢的做到你想做的，这样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面具，是个很好的东西，在嬉笑怒骂的表面下，可以是一颗怎样的心呢，我不知道，我也做不到，因为在我们的身边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羁绊，太多的枷锁，只要轻轻一动，那锐利的线就会划上你的皮肤，甚至你的咽喉。无奈的我们只有对这无垠的星空幽叹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