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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种卑微的奇迹,犹如西西里终年不至的雪。
苍蓝的天空高远而宁静,宛如欧根•德拉克洛瓦最为辉煌的画作,片薄的阳光在指尖支离破碎,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圆润的吻痕。空气湿湿的,晕染着西西里冬季特有的温凉,缱绻而飞扬。
不管流过去多少无从计数的时光,Anastasia始终都记得,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姿态和面貌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的。
雨声渐响。
Anastasia踏上西西里这片富饶的土地的时候,怀揣着某种天真到无知的期盼,说不清道不明,无从讲起——她来西西里看雪。
不过……真的会下雪吗?
Anastasia茫然地抬起头,浓云已把天穹堆成灰暗浑浊的色调,雨幕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砸在光洁的前额上,顺着睫毛滚落,视野一片模糊。
毗邻地中海的岛屿,最大的气候特点就是雨热不同期,西西里的冬天向来温和多雨,从没见过一星半点雪末子。
Hikari……你在骗我吧……
“西西里……怎么可能会下雪啊……”
Anastasia失落地喃喃,冰凉的液体顺着脖子好看的曲线滑进没有拢紧的衣领里,冷不防一个寒颤。
雨声茫茫,心头一片荒凉。
从十一月到一月末,Anastasia来到西西里已经将近三个月,冬季马上就要结束了,温度正慢慢回暖,春天从不远的某个地方踱步而来。
“根本不会下雪的啊,Hikari……”
“不,不对哦。”
一道好听的男音猝不及防地在身侧响起,吓了Anastasia一跳,同时,她也感觉到打落在身上的雨点倏然间被挡去了。
下意识抬眼,发现一柄黑色的雨伞,向自己斜斜倾过来,银白色的伞骨,伞柄,支起它的是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Anastasia困惑地侧过脸,这才看见了自己旁边嘴角挂着柔润笑意的青年。
明明很近,在雨幕的背景下造成了一种空旷延伸的错觉,一下子好像什么也不分明,只有那下颚坚毅却又莫名柔和的线条。
Anastasia有一瞬间的恍神。
“西西里,并不是永远都不会下雪的。”轻轻的,但很笃定的嗓音有一股让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的神奇的力量。
“……诶?”Anastasia讷讷发出一个音,微微仰起脸,终于看清了青年的全貌。蓬松而柔软的褐色短发,略显凌乱的刘海下有一双同色的眸子,眉眼间晕染着羊脂玉一般通透而温润的光华,流淌着,糅成一片。
“西西里终年不至的雪,对于人们来说,是一个渺小而又令人欣喜的奇迹。”青年再度开口,稳稳地叙述着,有着一种叫人不能不信服的蛊惑力。他顿了顿,转而问道:“为什么会想来西西里看雪呢,小姐?”
“因为……”Anastasia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说明。
“啊,觉得为难的话,不说也没有关系。”青年很体贴地补充道。
“不……”Anastasia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我的妹妹,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青年诧异地挑了挑眉,旋即明白个中深意。
“走之前她说,她有个心愿,是去西西里看雪。”Anastasia撇撇嘴,“我一直很奇怪,西西里怎么会有雪……”
闻言,青年弯了弯眼,以一种淡淡的愉悦的口吻絮絮说道:“西西里有这样一种说法,当西西里落雪的时候,心怀爱意的人会得到幸福,就像是奇迹驾临一样,所以——
“请带着令妹的愿望,幸福地生活。”
西西里一月末的雨天,Anastasia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祝福。
雨不停地在下,后来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了两人面前,青年欠了欠身,“我的朋友来接我了,如果不介意,请收下这个。”
Anastasia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下那柄伞,颔首道别。
自那以后,Anastasia就留在了西西里岛。手握一份平淡的幸福,犹如怀有对西西里之雪微妙不言的企盼。
——是的,只是企盼。
西西里终年不至的雪,只是美好的不可及的企盼,让人们心存爱意,心存向往,并为此努力地幸福地活着。
秉有着如此一份心情,就很好。
Hikari,希望你在天堂能看到雪。
Anastasia抿唇,颊侧陷下浅浅的笑涡。那不勒斯港边,她松手,抛下一束雪白的大波斯菊,凝视着,直到黛蓝的海水把它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消失在视野尽头。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Anastasia一时怔忡,那种平稳沉静的气息让她呼吸一窒。远方的落日暖熙辉煌。转过身,入眼的是青年浅浅的笑容。
她无端地响起Hikari曾说过,命运,就是你身边的人。无穷远方的人们,他们与你的生活相关。
她仿佛看到,记忆里,棕色软发的少女安详地微笑着,双唇一张一合,嗓音轻灵动听。
——命运就是你身边的人,无穷远方的人们,他们与你的生活相关。
Anastasia深深地看着青年站定,对方开口打招呼,却因叫不出她的名字而略为羞赧地挠了挠头。
“Anastasia。”她轻轻地报上名字。
——每一次擦肩而过都是早有因果。
“啊,Anastasia小姐,好久不见。”青年棕色的眸底有流光浸润。
——每一次趋步前行都是命中注定。
“嗯,好久不见。”笑意从心底里溢出来,Anastasia觉得心尖暖得不行。
——去西西里岛看雪吧。
——只要你愿意,命运和幸福是重叠的。
——请像祈祷奇迹那样虔诚地祈祷幸福。
Anastasia顿了顿,又道:“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本名。”
——泪陌。
“早川泪陌。”
“呵。”青年低笑一声,伸出手,“虽然不是初次见面,我是沢田纲吉,请多指教,早川。”
——祈祷着西西里终年不至的雪。
“你说……今年西西里会下雪吗,沢田?”
那天,西西里下好大好大的雪。
-Fin-
Sora.
201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