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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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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烈儿看着面前的这碗粥,用汤匙搅动了一下,犹犹豫豫的放进嘴里。
张纤在他醒来之前就吃过了,她尽量不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但呼烈儿还是感受到了她目光中殷切的拳拳之情。
咦,味道竟然……很不坏?!呼烈儿惊讶。
张纤得意的看着呼烈儿的表情,这就是让她引以为傲的事情,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她竟然能做出一锅这样美味(夸大了点)的肉粥,她果然具有做任何事都出类拔萃的天赋,不愧是她昭荣郡主的身份,她果然就是那种刚柔并济秀外慧中各种完美的女中豪杰~(自行想象郡主娘娘内心犹如十万草里马奔腾的状态)
“这味道……”
“嘻嘻,不错吧。”张纤仿佛忘记了呼烈儿昏睡之时,她所经历的那一系列诅天咒地悲愤异常狼狈不堪几乎毫无郡主尊严的经历,她以手掩口,娇声笑得得意非凡。
“莫以为本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就小瞧了去,本郡主精通八大菜系,此处材料有限,根本不够本郡主发挥一二实力。”
事实上她夸张了,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淑女,能上厅堂下厨房是标准配置,八大菜系虽谈不上,亦能做得出四五式华丽的菜色充场面,两三式精品,一式绝活。另外还擅长煲燕窝粥之类甜品。
须知,张纤从小就是一个有梦想的女孩,如若将来成了亲,做了太子赵珏的媳妇,逢赵珏忙于国事至深夜,她捧着自己亲手做的燕窝粥去看他,真情切切的劝他保重身体,而赵珏则被她感动,意识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捧脸,哎~羞煞人也,那将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正当张纤自鸣得意,掩口而笑,呼烈儿却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
张纤这样的千金小姐平日里若有兴致下厨,生火、切菜、腌制甚至看火等自有厨房上的人伺候,需要她做的其实也只有站在那里指挥,适时给点调料罢了。
所以,她才会不小心将自己的手指切伤烫伤。
张纤注意到呼烈儿盯着自己的手看,不动声色的将手背过身去,道:“我在灶膛里找到一些东西,这些乡下人真是的,一点儿肉干和碎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藏着掖着。”
呼烈儿舀着碗里大大小小切得厚薄不匀的碎肉,道:“所以这是……”
“肉干。”
呼烈儿吃了一口,尽管刀工不怎么样,但味道咸谈适中,的确煮熟了,没什么大的问题。
“这是……”呼烈儿舀出一块好似蘑菇的东西:“蘑菇吗?”
“是啊。”张纤更加得意的笑道:“蘑菇能生鲜,我打开窗户的时候,发现后面树下长的……”
正在一口一口吃粥的呼烈儿闻言顿住了,抬头看着张纤。
“郡主,蘑菇是不能乱吃的,很多蘑菇都是——”
“有毒的,本郡主知道!”张纤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这粥我也吃了,若是有毒早就毒死我了。”
“就算无毒,你也该知道,野蘑菇是不能随便乱食的,便这一次侥幸无事,万一下一次——”
张纤再次打断他的话:“行了,本郡主五岁的时候就会分辨哪些有毒无毒的蘑菇了,真是啰嗦!”
五岁?呼烈儿挑眉。
“我母亲教过我辨识。”张纤跟着挑挑眉。
她五岁的时候被养在大昭宫,而大昭宫的历史上,曾有过因误食毒蘑菇导致十余宫人中毒的事件,而那一次,最直接的后果则是导致某一宫妃落下了成型的男胎。
分辨可以食用的食材,以及带有药性相生相克的食材,这是对于张纤而言很基本的东西,基本到连炫耀的资格都没有。
呼烈儿却想了想,舀了一口粥,道:“你母亲定是怕你误食了……对你真好。”
好吗?张纤却默不作声。
呼烈儿吃得很快,一碗粥很快见底,他问:“还有吗?”
张纤点了点头,没意识到这是请她帮他再盛一碗的意思,直到呼烈儿端着空碗看了她许久,她才意识到,憋了憋嘴接过空碗,大有一股沦落之感,只是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去了灶台那。
郡主娘娘已经学会认命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呼烈儿靠墙而坐,因身体原因他的胃口并没有那么好,但他这种人的求生意志格外强悍,为了恢复体力,别说是粥,就算是树根树皮,也会也会尽可能多的嚼烂了吞下去。
张纤又盛了一碗粥捧到呼烈儿面前,呼烈儿的眼睛从碗上转到了她的手指上,略顿了顿,突然隔着她的袖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吓,若非呼烈儿另一只手极快的接过碗,只怕粥就要泼了。
张纤莫名,而呼烈儿则只手将碗搁在地上,另一只手拉她坐下,并道:“郡主,失礼了。”
说着他在草堆里摸索出之前用过的金疮药膏子,扯了一根稻草杆,蘸上药示意张纤伸出手来,张纤这时已明白他的意思了。呼烈儿之前虽听她的命令,那仅仅是因为两人的主仆关系,突然冒出这种带着点儿关心的举动,让她心里突然有种怪怪的不适应,犹犹豫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任呼烈儿给她上药。
呼烈儿心怀坦荡,倒是没啥多余的心思,不过是心里对张纤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从以前对她身份的迁就和无奈,转换出了一丝友好的情绪出来。
“郡主,你和我的母亲有些相似。”呼烈儿说着,顿了顿,补充道:“还请郡主不要生气,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女奴,而且已经去世了。”
“哦……”张纤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出于教养,觉得还很应该说些安慰的话:“虽然身份低微……但对于孩子而言,母亲都是无可替代的……这个,这个本郡主能体谅……”
“我的母亲是大昭人,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被拐卖到北狄才会成为女奴,而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他是谁。”
这是在谈心吗?他要继续说下去吗?张纤有点惊恐了,她在穿衣首饰,甚至诗词歌舞风花雪月方面都略有心得,但是这个话题,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真的不太会安慰人,上次她安慰裕荣公主,结果她哭了。
这是呼烈儿第一次提到自己过去的事,但他的过去,张纤却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丰娘早就查过呼烈儿,丰娘运用的是长公主的势力,所以才能找出他的底细。
张纤知道,呼烈儿没有说完全实话,他的父亲是北狄的一位贵族,但他的出生十分不堪。
细节因为地域和时间的原因,无法了解清楚,只是知道在北狄那边,奴隶毫无尊严可言,奴隶主有权随意处置奴隶,而女奴则常常被拿出招待客人,生下的孩子就属于奴隶主的财产,就和牛羊一样。呼烈儿就是这样出生的,他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他的生父肯认他,但显然那位贵族并不想为了偶尔的春风一度,付出这样的代价。
呼烈儿一出生就是奴隶,只是比较特别的一点是,他似乎十分得他的主人喜欢,在他的母亲死后,那时候呼烈儿已经成年了,被他的主人当做了养子,然后很奇怪的,在某一天,他的亲生父亲来到了他主人的牧场,结果,被杀害了,据说杀人凶手是呼烈儿,显然这是不真实的,因为那位北狄贵族所有的财产都被他的弟弟强占了,包括他的妻妾和孩子。
这又是北狄那边另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传统,兄弟死了,他的兄弟也有权继承他的妻妾和未成年的孩子。
但不管怎么样,呼烈儿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声,辗转逃到了大昭。
听着呼烈儿提到自己的母亲,张纤知道那是个可怜的女人,但她没有告诉他,她都知道。
“我的母亲不管日子有多艰难,她都会讲自己打扮得……整齐洁净,她和别人不一样,从来不抱怨,从来不诉苦,并不是因为她心里没有怨恨,而是因为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怜。”
“难道你觉得本郡主软弱可怜?”还没安慰别人,张纤就自己先不高兴了,哼了一声。
呼烈儿摇摇头,他已经上好了药,将药膏收好,笑道:“不在于身份的差别,而在于郡主你也是那种很用心的过日子的人。”
用心的过日子,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别人,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倔强。
“本郡主是什么样子的人,才不需要你评定。”张纤白了他一眼,抬起双手,对着窗户透进来的亮光审视,她左手细小的伤口,和右手手背上的烫伤被药膏涂抹的匀称,有丝丝凉凉的感觉。
她没有向呼烈儿道谢,她和他从来就不是对等的,谁会向自己的家奴道谢呢?她只是扭捏了一下,道:
“粥要冷了,你还不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