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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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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光染红了皇城半边天,四周响起的靡靡之音席卷了天边的最后一片土壤。
我穿着繁复的襦裙缓步走在人群簇拥的青石道上,走的很吃力。我向来不喜欢这些繁复的装扮,不到正式的场合我是绝不会这般盛装的,身后跟着众多的婢女帮我提着裙摆,在这充满欢乐的靡靡丝竹之音中,我显得越发的不安...
漫天红光中我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人群中朝我微笑的他,我也不知为何能够在这么多人中一眼就看到他,但我的目光紧紧的缠绕着的只有那个对我微笑着他。
我垂眸遮住眸中神色,仿似一个没有知觉的牵线的木偶,任由嬷嬷牵着我走向另一个他。
繁杂的人声中,我听到身着明黄衣饰的他按耐着欣喜,柔声唤道:
“阿离,你终于来了!”
我依旧垂眸敛神,不漏半分表情,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走向高高的城楼。
站在城楼之上,看着楼下显得渺小的人们,我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人事无常,在现实面前我们都显得太渺小,太渺小...
城楼之下,数万的百姓及官员齐齐跪拜在地,齐声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任由他牵着我的手,接受众人的朝拜,恍若不经意地一瞥那个一身白衣浅浅盈笑的男子,整个世界里除了他的笑,我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我松开捏在手中的繁杂衣裙,任它随风乱舞。抬头无语望天,此刻,我不知道我做得到底对还是不对。
大婚持续了整整一天,永湛牵着我的手,走过长长的石道,走过威严的宗室,走过皇城...
慢慢积累的云层吞噬了天边的那轮残月,而我也终于迎来了今天最痛苦的时刻,我和永湛的洞房花烛。
永湛轻轻搂我于怀,吻了吻我的额角,眼里全是浓浓的深情,“阿离,你终于属于我了,我定不负你。”
我愣愣地看着他,斜眼看了看屋里烧得正旺的红烛,那一滴一滴落下红泪,是不是也懂了我此刻的心情。转头认真地看着永湛,也许,这样也不坏。终是忍不住握住了他朝我伸出的手。
红鸾帐落,永湛对我极尽温柔,而我却始终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仿若再也找不回以前的自己了。
第二日醒来,身畔的床榻早已没有一丝温度,忍了好久的泪眼终于不受控制的爬满了脸颊,永安,我的永安,阿离再也不能是你的阿离了...
永湛早早的便上了早朝,他是一个勤劳的君王,即使大婚也不曾卸下一个君王应尽的职责,做一个皇帝真辛苦,做个好皇帝就更辛苦了。
草草接受了宫里贵妇女官的跪拜,我便偷偷带着婢女小萍到御花园赏花,永湛说御花园里有亲手为我种植的一园各色奇花,我早就想来一睹为快了。
穿梭在花海中,我仿佛也变成了那采蜜的蝴蝶,变得快乐起来。这真是个美好的早晨。
假如没有遇到他。
仍旧一身白衣的他温和地望着我微笑,轻轻唤我:“阿离。”
我不想看到他,他的笑,他忧伤的眼眸,他的一切的一切...永安怎么可以在把我推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后,还可以如往常一般叫我阿离呢,我再也不是他的阿离了啊,他也不再是我的永安了...
我只想快快的离开这个地方。
而永安只是轻轻的说:“阿离,明日我便要挥军南下,镇压边境的动乱,这次平乱后,陛下让我永生镇守边境...阿离,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永安要离开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但我的永安却只是关心我会不会照顾好自己,我不能思考甚至不能呼吸,只有慌张的带着阿萍匆匆的逃离。
永湛已经接连三月夜宿我的清风殿,耳鬓厮磨,我想也许这样过一辈子,并不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
今日一起床,便觉得浑身乏力,连平时极爱吃九霄圆子也是没有胃口。永湛不慎放心,终是罢了早朝陪伴在我的身畔。急急赶来的太医院首席温谷喜,在为我切脉后就跪拜在地,口呼:
“恭喜陛下,恭喜皇贵妃,皇贵妃此来喜脉也。”
永湛似乎十分欢喜:“来人,赏温太医黄金百两。”
我看到他的手不能自抑的颤抖,眼角微润,轻轻的抚上我尚不突出的肚子,“阿离,我们将有一个可爱的孩儿,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儿,他将会是我永昌王朝最尊贵的孩子。阿离,你可高兴。”
看着永湛如孩童般期待的眼神,我终是不忍地点了点头。
七月的日头实在毒辣,我便偷偷的携了阿萍前往御花园假山旁的石洞中纳凉。奈何怀孕的人胃口尽是十分怪异,一坐下便想喝那冰镇的凉茶,于是便谴了阿萍去取。手不知不觉抚上已经五个月大的肚子,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我甚至能感觉到小家伙的心跳,我想,我是期待他的降临的。
“小碧姐姐,给我们多说说永安王的事情吧!好姐姐,珠儿和莲叶都想听呢。莲叶是不是?”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我的沉思。而我的心竟突突的挑个不停。
“是,是是。好姐姐。莲叶也想听,你就告诉我们吧!”另一个丫头撒娇的声音响起。
“说起这永安王,咱们这永宣王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有幸在一次宫宴上目睹他的天人之姿,他可是咱们永宣王朝最好的男子了。我听宫里的老人说他呀,永安王自四岁便能吟诗作对,十五岁时已经是大败过匈奴蛮子的大将军了。可是咱永宣王朝顶顶了不得的王爷。”
“啊!小碧姐姐。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的男子么。要我说呀,这么美的男子,难得的有才有谋。可不知道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叫珠儿的小丫头。
“哎!咱们的王爷好可怜呀,这才攻打了千峰山上的土匪,这又去镇压派军好几个月了。真希望王爷早日回朝,让我们呀也可以睹一睹这天人之姿。”旁边的莲叶一脸的期待。
“嘘,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前几天永安王爷殁了。陛下可是对这件事下了禁旨,谁都不许在宫内私议,要不是我那天刚好在乾清宫当值…。”
随着三人越走越远,我的心也渐渐的冰凉。
而我的满心满脑只有四个字。
永安殁了。
永湛六年八月,入宫不到八个月的皇贵妃殁。帝悲痛不已,颁旨天下封皇贵妃为孝永皇后,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被皇上以姓册封的皇后。
永湛九年,帝思念成疾,药石无灵,殁。举国同哀。
遥记得16岁时的梨花树下,一身白衣的永安,浅浅盈笑,将一只梨花簪于我的发髻之上,轻轻的说:
“阿离,嫁我为妻可好?”
在落英缤纷的花瓣下,我满心的欢喜,终是娇羞的应道,“好”。
梅花幽香充满庭院时,我满心欢喜的绣着鸳鸯戏水红枕。身为礼部侍郎的爹爹却因协助工部侍郎治理的黄河泛滥,造成坝梯绝提,淹没了万里良田,造成无数人无家可归,爹爹也因治理不力被判死罪收押进天牢。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不能自己地吐出一口鲜血,染得红色的绣枕更加艳丽。
来年初,礼部侍郎柳昇之女柳离进宫,帝大喜。当即封为皇贵妃,大赦天下。
礼部侍郎案也被当今陛下重新审理,查出礼部侍郎实属冤情,当即释放并官复原职。
永湛五年六月,礼部侍郎之女情定永安王。
永湛五年九月,帝微服私访,偶遇柳离,遂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永湛五年十月中旬,工部侍郎上书,黄河堤坝有松动迹象,需派人加紧维修,若遇黄河泛滥,则后果不堪设想也。帝即颁旨拨款十万两并委派礼部侍郎柳昇协助治理。
永湛五年十二月黄河泛滥,百姓流离失所。礼部侍郎因协理不力被判入狱。
“愿得阿离,白首不离。”
“阿离一生唯愿:一世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