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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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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林婷说:“离婚吧。”
她很平静,苏陌也很平静,当天就签了字,离开了林家。
他没什么好带走的,只收拾了一些随身行李,胡乱装在行李箱里,像他来时那样。
林婷弯腰去抱追着苏陌走的林文怡,在前夫走出房间时,低声说:“抱歉。”
苏陌没有回应她。
杜予城走进父亲房间。
杜龙仍然在听昆曲,杜予城垂首在他身旁站着,说:“苏陌离婚了。”
杜龙抖一抖鼻烟壶:“谁提的?”
“林婷。”
杜龙像是很满意:“唔。广州和福建的货,以后全从林家通。”
杜予城点头表示明白,过一会又不带什么表情地问:“至于苏陌...要接他回来?”
杜龙说:“唔。”
苏陌回了一趟家。
所谓家,其实是他五年前离开的那间公寓。打开门,室内铺了一层灰,一走路粉尘飞扬,呛得人喉管生痛,五年来这里一直空着,像是被他刻意遗忘和尘封。
苏陌把行李箱靠墙放着,吁了口气,开始大扫除。
李梅打电话过来:“听说你和夫人离婚了?”
苏陌简短的嗯了一声。
李梅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说:“晚上来我家喝酒?”
苏陌说:“要喝酒来我家吧,以前的小公寓。”
李梅说:“行啊,我带鳌拜过去看你。”
苏陌的声音里难得的透出一点笑意:“好。”
鳌拜比以往沉稳不少,不再胡乱摇着尾巴在人身边蹿来蹿去了,但热情依然,一开门便直立起来,把前爪搭在苏陌肩上,庄重地舔了他一脸口水。
苏陌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吻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梅在一边哈哈大笑,大狗还在一往情深地舔他,苏陌赶紧伸出一只手指:“鳌拜,砰!”
鳌拜嗷呜一声卧倒在地,脖子伸长腿蹬直,末了意犹未尽地舔舔鼻吻。
李梅提着几瓶酒迈进来:“哟,还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嘛。”
苏陌笑一笑。
两人煮火锅,配烈酒,李梅在业界号称三杯倒,果然三杯就倒了,歪在沙发边拿一根筷子敲另一根。
“苏陌,真是,难为你了——”
苏陌喝了不少,酒意也有些上脸,叹口气说:“是啊。”
“娶个大肚子的老婆,孩子还不是自己亲生的,末了人家还踢了你改嫁了,唉——”
苏陌喂给大狗一块牛肉:“是啊。”
李梅抽噎两声,居然哭了:“你好可怜哦。”
苏陌:“......”
李梅开始跟他掏心掏肺:“我也不容易啊,上头不好对付,根本不晓得这块行业怎么运作的,整天提些傻X要求,下面也是,一群没用的小年轻,做出来的企划只能赔钱,我夹在中间真是想哭哦!”
苏陌说:“你已经哭了...”
李梅擦了把脸:“不说了。我回家了。”
苏陌把一人一犬送上出租车,李梅醉醺醺问:“你难受不?要我把鳌拜留下陪你不?”
苏陌说:“你肯把它送给我不?”
李梅抱住大狗脖子:“什么!你这个混蛋!鳌拜只侍寝不改嫁!”
苏陌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系在她脖子上,低声说:“那就别把它留下了。否则它没了,我该怎么办。”
他在冬天的深夜里目送出租车开远,孤零零的站着,呼出一点可有可无的热气。
送走李梅,苏陌疲倦地回到公寓,这才发现李梅的手机还躺在他沙发上。
正想着明天再给她送回去,门铃便响了,苏陌把门打开:“还知道回来拿手机——”
杜予城在门外站着。
苏陌愣住。
杜予城低头看着他,伸手拂过他眼角:“哭过?”
苏陌一偏头避过了:“什么事?”
杜予城抽回手,冷冰冰说:“回家。”
杜龙仍然坐在那张梨木椅上,人更老了些,拿着鼻烟壶的手不住抖动:“听说你不愿意回来住。”
苏陌很平静:“对,我还是想和以前一样,自力更生。”
杜龙问:“决定好了?”
苏陌想了想,他没什么好失去的,也就毫不畏惧:“决定好了。”
杜龙挥手说:“出去罢。”
杜予城待苏陌离开,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自己的父亲。
杜龙闭起眼睛:“他只要在有必要听话的时候听话就罢,任他去吧。”
杜予城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陌回家便写好了辞呈,第二天交到李梅手上,李梅问:“你真的要离开S城哦?”
苏陌嗯了一声:“待腻了,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只要他还待在这个城市,就像是时刻都笼罩在杜家的阴影里。他要逃离。
李梅拿他的辞呈扇风:“要走也不一定要辞职啊,放你三个月带薪假怎么样?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不管你人在哪,谱好曲传真过来,工资照给啊。”
苏陌说:“杜予城来找过你了吧?”
李梅沉默了。
苏陌又说:“我猜猜他会怎么说,嗯,只要我敢离开S城,就立刻把我开除,是吧。他要我在这行混不下去。”
李梅继续扇风:“切,老娘怕他一样。”
苏陌莞尔一笑:“我那套公寓你觉得怎么样?”
李梅两眼放光:“你要送我啊?”
苏陌把钥匙和房卡放在她办公桌上:“暂时让你托管而已。”
李梅含情脉脉:“我爱你。决定去哪?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
苏陌说:“去T城,找林钧。”
林钧穿了一件深蓝羽绒服,和曲雅并肩站在出口处,见苏陌出了登机口,便朝他挥手:“这边!”
苏陌推着行李车走过去,林钧隔着铁栏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你怎么还一副小屁孩样子!小白脸!”
苏陌和他扭打:“大叔!你是谁啊!胡子刮一刮好不好!”
曲雅温婉一笑,上前一手提着两人一只耳朵,牙缝里说:“你们俩收敛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两人侧头被她提着,安静了。
夫妇俩给他洗尘,席间苏林两人吵吵闹闹,像两个小孩,曲雅则充当和事佬,劝不住就揪耳朵。三人仿佛回到小时候。
谁都不去提他和林婷那场荒谬而失败的婚姻。
林钧啤酒喝多了,频繁上厕所,回来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自己妻子,曲雅朝他摇摇头。
林钧又灌了一罐啤酒:“涨死了,去厕所。”起身离开了。
苏陌终于支吾问:“那个...他还好吗?”
曲雅看了他一会,把手里竹筷横放在碗上:“他也没和你联系吗?”
苏陌抓紧手上的啤酒罐:“什么意思?他、他不在你这里吗?”
曲雅皱眉说:“我几次想问你,怕你难过,不好开口...他失踪了。”
苏陌怔怔看着他。
曲雅连忙安慰道:“也说不上是失踪,五年前,你结婚那会。他出院后写了封邮件给我,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让我不必担心,千万别去找他,接着就断了联系。”
苏陌问:“那他现在在哪,没人知道吗?”
曲雅说:“他除了我,没别的亲戚,朋友也很少,我都一一问过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苏陌呆呆的“啊”了一声,赶忙问:“报警了吗?”
曲雅定定看着他:“不,不能报警。”
“什么意思?”
曲雅说:“苏陌,小诺他...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单纯。”
苏陌不懂她的意思。
曲雅从手提包里抽出一个东西来,横放在桌上:“他消失之前,寄了一封信给我,里面装着这个。”那是一张储蓄卡,“我查过了,里面有一百多万。”
“苏陌,你想想,一个年纪轻轻,靠着在夜场打零工过活的人,会有一百万的存款?”
“小诺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超过三个月,而且,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我早就怀疑,他是混黑的。”,
苏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的失踪很可能和他的身份有关系。我不确定,但我不敢报警,怕害了他。”
曲雅垂着眼睛:“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知道,曲子诺也许不是个标准定义上的‘好人’,他对你我都撒了谎,他比我们知道得要危险和复杂得多。”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这只是推测而已。”
“不管他在做什么,他都是我弟弟,我找了他五年,今后也会继续找下去。”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他可能早就已经出了什么事故,不知道死在哪个荒郊野外。”
苏陌睁大眼睛看着她。
曲雅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在某些方面,她和她的堂弟非常相似:“我不会放弃。五年没找到,就找他十年,二十年,日复一日,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到——我也做好了这种准备。”
“苏陌,你呢?”
“你愿意找他吗?你有这样的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