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何事泪纵横》画梁春

7、计入青楼

　　苏吉吉轻抚微悸的心口，暗自回想：除了记忆，自己究竟还丢失过什么呢？

　　照旧帮着白以符抓药磨药，苏吉吉研究了一番药方，轻蹙起双眉，扭身看着白以符问道：“白先生，辜玄凌究竟生的是什么病啊？为什么每天的药方都不一样？”
　　白以符手上忙活着，并不看她。“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又没好处拿。”
　　苏吉吉对白以符时不时就会发作的孩子脾气颇无奈何法。“那你要怎样才能告诉我啊？”她无奈地放软了语气，只得装出一副耐心求教的模样来。
　　“那便等我仔细想想吧。”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白以符仍旧没有丝毫要思考的意思，哼着曲子继续晒他的那些宝贝药草。苏吉吉背对着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挫败地放下药方，摸了摸辛陌言前几日给她的钱袋后，她一副什么都不打算再顾及的样子潇潇洒洒地向外走去。
　　白以符这会倒是眼疾手快，回身一把扯住了她，“去哪？”
　　苏吉吉回首嫣然一笑：“逛、青、楼。”
　　白以符不由得松了手，却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呆鹅般立在了原地。
　　苏吉吉仰天而笑，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抬步跨出了房门。

　　原来那日苏吉吉去药铺按白以符的吩咐前去抓药，付账时才发现买药用的钱袋竟然不知丢到了哪儿去。她正窘迫地绞着帕子，轻言问掌柜能否暂且赊账时，一锭白银摆到了掌柜和苏吉吉的面前，一个清脆悦耳、恍若天籁的嗓音就这么轻易地解救出了困境中的苏吉吉：“掌柜，这钱可够不够那位小姐要买的东西？”
　　苏吉吉便转眼看向身旁的女子，虽然蒙着的面纱遮去了她小半的面容，但依然称得上是真正的倾国倾城，直叫人惊为天人。黑色如同绸缎的长发用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梨花发簪盘起，烟黛细修的眉，如蝶翼般黑长的睫毛，翦水瞳眸晶波潋滟，一身精致绣绘的水蓝罗裙更衬出雪肤凝脂，冰肌玉骨。
　　苏吉吉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美人，半天才回神：“多谢……姑娘，敢问姐姐芳名，改日一定将银两还上。”
　　美人本已要离开药铺，闻言脚步顿了顿，回首莞尔一笑，眸中辉华流泻：“漫香，姐姐不敢当，我是星楚苑的漫香。”
　　苏吉吉后来才知道，星楚苑是宁遥城最富盛名的青楼，而那里头牌花魁的名字，便正是叫做漫香。

　　虽然苏吉吉来星楚苑的本意是还钱，可是当她踏入门槛的瞬间，还是被里面的笙歌曼舞、奢淫放纵的场景给迷糊地恍了神。
　　青楼并非无女子光顾，只是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前来探看，便是要来捉间，故而老鸨见了苏吉吉也不上前来询问，只是给了旁边的小奴一个眼色。苏吉吉本想让小奴带为转交银两，转念一想，这些青楼里的莫不是贪财之人，若是私藏了下来做梯己，漫香也必然不会知晓，苏吉吉打定了主意，于是咧嘴乖乖地说道：“我有事想找漫香姑娘。”
　　老鸨便上前仔细扫了遍苏吉吉，不甚客气地说道：“漫香也不是什么生意都接的，要全凭她自己意思，而且漫香的价可是很高的，夫人如今才来，想是好事都已入了港，既然您家那位已成漫香熟客，又何此时必多事呢？”
　　“我不是……”苏吉吉无语问苍天，她长得真就那么像个妒妇？“我只是与漫香姑娘略有过些交情，要要见她一眼，给她一样东西……也算作是偿情了吧。”
　　老鸨转了转眼珠，算盘拨拉地仔细。“姑娘的意思是说要漫香来陪客，聊天喝茶？也不是老身不通人情，只是这价钱已是明码标出，按时辰来算的。这规矩可是一干王孙都乖乖愿意遵守，老身想姑娘也不愿就此破了俗约。”
　　“那……我如果是只要见一瞬间呢？”
　　老鸨脸色一变，肯定了苏吉吉真正是个来捣乱的。她向门边略使了使眼色，便立刻有两个剽悍的打手冲了上来，一把架起苏吉吉扔出了大门去。

　　苏吉吉气鼓鼓地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脏兮兮的灰尘。两个打手往她面前一挡，却是丝毫不打算给她任何再进门的机会。苏吉吉倔劲上来，暗自发狠地念叨：今日不进这个门，姑奶奶就不再姓苏！
　　眼珠转了转，她忽然瞥见星楚苑门旁的告示，嘴角挂上一丝贼笑，又很快地收敛起来。苏吉吉略拍了拍一身尘土，急匆匆地离开了。
　　两个打手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眼告示，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对视一眼，转身自顾自重又走了进去。

　　过了许久，星楚苑款款走进来一个美人，一袭精美华丽的高襟刺绣裙袍，及腰的墨色长发用银丝发带随意一绾，画了浓妆的脸庞精美绝伦，乌黑水润的眼眸柔光流转，肌肤细腻嫩白，如脂似玉。
　　见老鸨迎了上来，美人用一把柔细的嗓音缓缓讲述了来意：“听闻星楚苑最近新收艺伎，不知小女可否得许进苑？”
　　“可，自然要可！姑娘先去楼上稍等片刻吧，我这里有些事情，忙完就上去跟你谈契约。”老鸨眉开眼笑地看着这送上门来的美人宝贝，招呼过了一个女婢：“快带这位姑娘去楼上更衣。”
　　美人娇羞地垂眸，略施一礼，跟着女婢迈步向楼上走去，边走边用纤柔的语调和女婢攀谈起来：“小女一直钦佩这苑里的漫香姑娘，不知她住在何处？”
　　女婢指着二楼最右首处的厢房道：“是那间，不过漫香姑娘的房间不是我们这些人能随便进的。今天不知漫香姑娘怎么了，刚刚鸨娘问她接不接柳府三公子，被她断然便拒绝了，以前每次柳三公子来她都接的……”女婢越说越不对劲，转头一看，空空荡荡的过道，哪还有美人的身影。

　　二楼隐蔽的角落处，苏吉吉正在利索地脱掉一身繁复盛装，然后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湿毛巾擦干净了脸上的妆，将华丽沉重的头饰发簪一把拆下扔掉。若是白以符见了苏吉吉这般暴殄天物，一定说什么也由不得她拆。只是现下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功夫，苏吉吉又恢复成了平时灰扑扑的丫头面目。探出头来四处偷偷看了看，她发觉过道上并没有几个人，刚刚的女婢也已不见，大概是去楼下找老鸨了，便趁着此时机会，快步走到刚刚女婢指给她的那出厢房门口，四顾打量了一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门而入。

　　幸好门没锁。苏吉吉感叹了一下，刚要抬头，一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贴着苏吉吉颈间的肌肤，让她不自觉一颤。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到对方绝美的脸庞，苏吉吉讪讪地笑道：“我知道这样子进门实在是不合礼数，但是非常情况，我也是完不得已，望漫香姑娘谅解。”
　　她话音刚落，却又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这不是吉吉么？你不在府里呆着给以符帮忙，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苏吉吉只顾同漫香解释，转眼一瞧，却见是辛陌言立在只敞开了略略一条缝的窗边。苏吉吉不由得大喜，“你也在这儿！我是来还钱的，可没有恶意，你快叫她住手吧，我脖子疼！”
　　辛陌言不由得失笑，在苏吉吉强烈的眼神示意下，倒也如她所愿的一般开了口。“漫姑娘，你瞧，她就是只皮猴子一样的性子，虽办事不大正经，却也从没有过什么坏心；既然她已经说清楚是来找你还钱，我看你便放了她吧。”
　　漫香闻所未闻一般，却仍旧是满脸的戒备冷然，只是她似乎是受了什么伤，就连唇色也是令人我见犹怜的惨然。漫香审视了苏吉吉片刻后，漠然开口轻道：“原来是你，你倒是好大的面子，能让辛公子开口为你说情……你来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