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小盲

2、首章、秋露白如玉

　　禇仲旭暗自想着着之后，队伍这才将收拢，却不得不仔细考虑着日后如何分散开来。苏鸣策马跟在一旁，只觉得他目光清厉非常，胸中定有万千算计，他正暗自想着之前城下兵变的流觞军是为何如此熟稔又默契地配合着旭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就听见有个少年兴奋而清亮地声音连连喊着：“旭哥！旭哥！”
　　禇仲旭随即勒住，看见方鉴明潇洒地控着马，奋力逆着行军方向朝自己奔来，走得近了便迫不及待地摘下战盔露出兴高采烈而又秀逸白皙的脸孔来，禇仲旭本来冰凉地脸上勾起一点笑意，看他嘴角有一道浅浅的新刀伤，忍不住责怪，拿自己的袖子去擦拭方鉴明的伤口，那血却总也止不住。“鉴明，你是怎么回事，这就破相了？”
　　方鉴明心里噔地跳了一下，开心地笑了并不在意，自顾自道：“父亲身子不好，又要提防四周乱军流寇，因此将流觞军拨了一半与我，只说都交给你了。”禇仲旭转头向跟着自己的苏鸣讲：“这是清海公大世子方鉴明。方才城下的流觞军便是他统领的。”
　　苏鸣抱拳行了礼，对这统领三万流觞军自如变化，攻守流畅地少年暗自心惊。顺道也想通了之前思绪堵截之处。
　　夜里，禇仲旭与方鉴明同帐而眠，见他嘴角的刀伤被尘土封了几层，结了痂，暗红色如同一条粗粗的线一般，像是在笑，很想伸手拂拂他那条疤，却忍了忍躺下了。
　　突然被凑近前的方鉴明的气息吹进耳朵里，不敢睁开眼便答了，浅聊了两句，听得那小子最后嘿嘿傻笑道：“你是想着早点到霜还见紫簪姐姐罢，忒心急了。”实在忍不了，给了一记爆栗，侧身不再多言，嘴角却不自觉又登上一些笑意，想到紫簪，便更加浓稠了。
　　①流觞军与旭王所率羽林军转战百日，于秋季金风初起时节抵达瀚州首府霜还城，沿途收纳义军与各地勤王军队，四万余人马已成了七万，原本驻守黄泉关的兵马，并夏季新发的三万，亦共有六万可用。
　　东陆动荡，海港泉明城被僭王占据，物资难以运输；闵钟以东的航路已被封锁；西面的莺歌海峡时时有白潮为害，三条航路，已有两条半成了死路。整个西陆的运输补给，十有三四是依赖着这仅存的半条航路。滁潦海上，只有那些信奉龙尾神的雷州商人，仗着他们的木兰船与经验老到的羽族水手，往来于西陆与北陆之间。霜还城与歧州城成了北陆的通商枢纽，带着夸父力士的雷州商队反而愈发多了，卖马的、卖盔甲的、卖粮的、卖油毡的，乃至希图附骥军中的巫医僧道、民间谋士，各色人等麇集于此。注辇、吐火鲁等国更遣来使节，声言愿意出兵帮助平叛。然而仲旭心中明白，在同一时刻，这些西陆国家恐怕也向天启的僭王派出了负有同样使命的使节与商旅。广阔九州上，已知的黄金矿脉几乎全都存在于东陆，也就是徵朝的领地上。西陆最富庶的注辇与尼华罗两国，虽然出于盟约，还勉强支持着仲旭，但是这个趁火打劫，向东陆低价换取黄金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注辇与徵朝本有盟约，仲旭的幼弟季昶在注辇学习雷州语言风土，实则是充当质子，注辇亦有一名公主送到徵朝养育，预备与皇族男子婚配。那公主不喜东陆气候，一年倒有半年居住于霜还，正是仲旭心仪的紫簪。紫簪肌肤光丽，流盼动人，天生一股温柔气性，连首饰簪环也少用。注辇人长于航海通商，奉鲛人为龙尾神，紫簪笃信犹深，日常只戴一枚注辇王室的鲛人纹章坠子，素洁无匹。
　　霜还城下，他们远远便望见白衣当风，是一抹几欲飞去的影立于城头，远眺红尘来路。
　　仲旭弃马奔上城楼，紫簪看着他只是微笑，半晌开口说得一句：“半年不见，你就老了。”（此段出自《斛珠夫人》原本）
　　禇仲旭只听得这一句，便坠了滚热的泪水跌到脸上，这红尘俗世里，便只得她把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吧，紫簪伸来的手擦了泪，仲旭握了，听得她柔柔软软地笑：“这才是，本说你老了，怎么就生气哭了起来。”方鉴明立在梯的拐角那儿，踟躇不前，看得紫簪腾了一只眼总算将两人凝视相望摈弃旁人的时间给终了，“鉴明也长大不少了。”
　　方鉴明这才嘻嘻笑着奔了过去：“紫簪姐姐！我们是都老了，唯独你还是这么纤尘不染的样子，可比不得我们这么脏兮兮的，嘻嘻！”紫簪也冲他笑，禇仲旭捏了她的手浅浅使了力，方鉴明看见，笑得渐渐有些困难起来。
　　后来紫簪和仲旭成亲，鉴明是最高兴的，在这征战初开的年月里，难得的喜庆便放肆起来，战场上最刚毅的旭王亲自背了他回房，仲旭将将起身要离开，被方鉴明死死牵住了衣角，“旭哥！我今天真高兴！”禇仲旭笑了又回头过去坐在沿上，伸手触了他嘴角那条浅浅的刀痕，说：“鉴明，你已经醉了，睡吧。”“嗯！旭哥！你和紫簪姐姐，真配！”“傻孩子。”禇仲旭抽了他手里牵着的衣摆，“紫簪还等着呢，好好休息。”
　　仲旭离开的时候心猛然顿了一下，锐疼之下惊得他扶了栏杆才未倒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
　　自那日起，方鉴明甚少叫过“旭哥”二字，作为六翼将中最年少的一位，旭王却最为看重，生死相交的事情，必定是二人合力，心有灵犀一般相互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