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士兵同人）轮回一世醉红尘（第一部）》萧月夕

38、第三十八章

　　三十八
　　龙文章走出林子，便站在路边，他疲惫不堪，看着虽有队形但确实也溃不成军的部下发呆，他的眼光又有点儿像在看死人，而被那样看着的部下也只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孟烦了看了眼龙文章，他的表情已经完全破碎——确实是破碎，一个人把自己被打得支离破碎的信心、信念、情感全堆在脸上就是那样，好像碰一下就会成垮掉的沙子。
　　孟烦了站住了。龙文章目光全无焦点地看着他，然后有点儿摇摇欲坠的往后退了一步，他用手摸着身后的沟坎，慢慢坐下，然后将身体和头颅都斜靠了。那双眼睛只能让人想起一个将死之人，全无好奇心地凝望了一会儿他待会儿就将升腾上去的上苍，然后闭上。
　　眼睛刚闭上，支撑脖子的力气似乎就消失了，顺着沟坎歪了一下，然后就那么歪着——只要不是被炮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人死时大概也是那么个姿势。
　　所有正在休息的溃兵都瞪着他，有人茫然，有人怯怯上行一步，有人怯怯后退一步。
　　他就地睡了，在即将开拔的时候闭上了眼，实际上，十五分钟前他们就该向行天渡进发。”
　　孟烦了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于是成了最靠近他的一个人。他看起来没有呼吸，胸廓几乎没有起伏，孟烦了看着的是一具泥泞的，烟火熏燎过的，神采涣散的躯体。
　　孟烦了忽然觉得，他是死了。他忽然想起来从没见这个人睡过，从缅甸到这里他一直像只疯狂跳踉的猴子。是他们，一点点抽掉支撑他的全部支架，让整座南天门压在他头上，他们成功地干掉了他——他累死了。”
　　“团座？……死啦死啦？”孟烦了轻声叫。
　　全无动静，于是孟烦了又轻轻碰触那不知是因体温流失还是山风吹拂变得冰冷的躯体，然后一筹莫展地看着周围那些他并不熟识的人。
　　“团长！”孟烦了摇撼他，那具躯体从他倚靠的沟坎上滚落下来，仍然是了无生气的。
　　“日军追上来啦！”孟烦了大叫。他现在能确定一件事，龙文章就算没死，也至少已经晕厥，只是靠他最后的精神头儿做出一副睡去的样子。
　　身后在嗡嗡的碎语，有脚步声。孟烦了回头，看着窃窃私语的人们中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拔步下山，又有一小群兵从面前走过，并且带动了很多人跟着他们。
　　“白眼狼！他没扔了你们你们扔下他！”孟烦了冲那些人大叫。
　　那无济于事，于是孟烦了又回头开始抽打他的耳光，“你这叫畏罪自杀！改天再装神扮鬼行吗？起来啊！王八蛋！”
　　人群围了过来，孟烦了挤出了那个人群，走向山路的另一边，看着开阔的山脉和云层，又转回身看着那群束手无策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在越来越零散地走。
　　这个凌乱的队形从缅甸走回云南，终于在南天门上散掉。孟烦了忽然不想再走。龙文章竭力保持的队形原来是他们每个人的腿，腿没了，他们就得蠕动着爬回家。孟烦了很想跟他说，“你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是什么都行，说什么我都听，只要别让我再无能为力地看着我们不战自溃。”
　　孟烦了想哭而哭不出来，想笑比哭还难看，他觉得自己虚弱得快被山风吹跑了。他看着雷宝儿在山坡线上浮现，那顺理成章，因为他骑在迷龙的肩上，接着他听见马叫驴叫狗叫，以及老虎叫狼叫和猪叫，一下冒出来那么多动物顺理成章，因为那都来自迷龙的一张鸟嘴。
　　孟烦了瞪着迷龙，他像一个已经独力赶跑了所有日军的功臣，被不辣豆饼康丫这样的家伙簇拥着，做着雷宝儿专有的巨大的马，转着圈，拐着弯，学着□□跳，现在雷宝儿的笑声对他就是一切。
　　迷龙说：“叫爸爸！”
　　雷宝儿答：“狗狗。”
　　迷龙笑得像所有的爸爸一样开心，并且和他的老婆会合，他基本不怎么注意那个人圈子，在他和他那一家子大步迈下山道时，总算还记得和孟烦了招呼一声，“杵那儿干啥呢？潇儿呢？快走啊！鬼子打炮呢！”
　　孟烦了抓起身旁的一块石头照着迷龙砸了过去。
　　“哎呦！谁砸的我？”
　　孟烦了向他展示手上一块更大的石头，这一块无疑可以让他头破血流。
　　郝兽医冲着孟烦了叫：“烦啦你搞什么？”
　　孟烦了看了看那个人圈子，又看了眼迷龙，郝兽医以他的职业敏感而一头扎进了那个圈子，几秒钟后便传出来他的嚷嚷声。
　　“散开！都散开啊！你们这样围着是想憋死他啊？”
　　于是人圈散开，迷龙不再瞪孟烦了了，他转而看着那具全无活气的躯体，“咋？死啦？”
　　孟烦了抬起胳臂准备投掷。
　　迷龙忙说：“别别！晕啦我知道，被我气晕的。”
　　不辣一边忙着把龙文章扶起来靠在臂弯里，一边大叫：“累晕的！”
　　郝兽医在那手忙脚乱的救治，掐人中，掐耳垂，挽救着他们合力干掉的坚强、主见和信心。
　　孟烦了拿着大石块站在外侧，忽然张大了眼睛，他看到了正在往这边飞奔的孟潇，显然她已经听说了什么。
　　孟烦了一把拦下孟潇，“别过去。”
　　孟潇竟然一下子挣脱了哥哥的桎梏。拨开人圈子一头扎了进去。
　　她看到了一具了无生气的躯体，看到迷龙抱着的雷宝儿反抗的双脚一脚没落的全踢在死啦死啦身上，看到正忙着在龙文章人中和太阳、虎口乱掐一气的郝兽医气得大叫：“你们大小两忘八羔子非得弄死他吗？”
　　孟潇拨开围着那具躯体的所有人，跪了下去，从不辣那里接过了龙文章，她把他的身子放平在地上，她用手试了试龙文章的呼吸，那呼吸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她眉头皱了皱但没至于方寸大乱，将两手叠放在龙文章的胸前开始做胸外按压。她一下一下的按着，其他人一眨不眨的看着。连郝兽医都不动了。
　　孟潇做了一会儿毫无起色，那具躯体还是那样了无生气。于是她停了下来，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平静，而是越来越焦急。她摸着龙文章的脸，摇撼着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龙文章说话，“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了，已经知道了……”是的，她知道了，知道了一个军队纪律的重要性，知道了迷龙如果再我行我素下去会闯出很大的祸，也知道了龙文章之所以这样对迷龙，是在告诫他更是帮他。
　　然后孟潇像决定了什么似的不说话了。
　　她抬头看了看众人，又低头看了看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她定了定神，一手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龙文章的下巴，一手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众人都看不懂她这是要干什么，但孟烦了显然意识到了，他急忙挤过来用左手抓住了孟潇的手臂，右手上抓着的那块大石头还没扔掉，“潇儿，你……”
　　不等孟烦了再制止，孟潇已经俯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