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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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时日来算，今日，该又是个满月日。
早起的寻心中满是期待。待他将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走到一楼时一看，却发现，已有人早早地便候在了厅中。黑白色渐变的长直发垂至腰间，发饰则是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就连衣服的配色也是半黑半白的。女子淡然地坐在木椅之上，不烦不燥，面上总是带着清甜的微笑。却是寻新认的师傅，小弈。
寻见她今日来了，道起：“今日来的倒是格外的早嘛？不必再休息了么？”
“无碍。休息了一日，已经没事了。”微微摇头。
“等很久了？”
“反正在神界也是闲着，早晚都是一样。”顿，小弈笑起，“况且，今日对你和小候来说，些许是个好日子哦。”
寻听她这样说，不解，却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儿：“哦？”
小弈不说，只是笑。吊着人的胃口。
小半个时辰后，大家都陆续醒来。原本美梦中的候也被寻拖下了楼。
水澜每天早上依旧那么元气，蹬蹬地跑下楼：“早上好，小寻哥哥。”
“早。”
“早上好，小弈姐姐。”
“早上好，水澜。”
汝君跟在了水澜的后面走下，相比水澜，他的动作要缓慢得多。那副半截面具，也依旧是戴着的。
“小弈姐姐，今天又不练舞了么？”水澜问。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舞蹈的话，我能够教给你们的，也仅有这些。明天起，我便要开始教你们一些女子的礼仪了。今日……”顿，“今日特殊，姑且再放一天的假。”
“嗯！”
放假是好事，只可惜，连着两日的休息，按照小弈骨子里那抹温柔的腹黑脾性，过后两天，只怕是会加倍补回来，水澜还好，寻则是少不了要再吃些苦头了。想到这些，寻的心中就不禁发起了寒颤。自己当初，还真是接了个苦差事。
闷声一笑，不再往下想，环顾四周到期的人们，寻问：“所以呢？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是候的二十岁生辰。”
她说的淡然，却是听者有心。
“是主人让我来告诉你们的。顺便一提，小寻的生日，是在每年的大寒之日。下一个大寒日，寻便正式步入十六岁。”
听闻这些，寻一时有些愣在那里。前一日的对话还言犹在耳：“原来他昨天问我这些，是早就想好的么？”苦笑，不禁感叹了起来，语重心长，“又欠了他一回啊……”
就连候自己也愣了愣。对于自己的生辰，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呢。
“欸？今天是小候哥哥的生日啊？”水澜附和着说起，“小候哥哥生日快乐！”
狐狸装的候乐呵地点了点头，很开心的样子。
“除此之外，主人还吩咐我给候带了个礼物来。”小弈取出了一枚坠饰，正是“泯月”。上前，将他挂在了候毛绒绒的脖子上。随之诞生的那抹子荧光，如同满月之时的月光一样，将沐浴其中的狐狸，变回了人的模样。见众人的眼色，小弈解释了起来：“这个坠饰名为‘泯月’，是神界之物，可汲取月光之力，并归于佩戴者。这样，至少能让小候变回人形的时间长一些，也未必都要是晚上……”
“我听说，仙神之物，都是会认主的。而对于妖的反噬可能则更大。”一直不吭声的汝君倒是说起了话，眉目举止之中，满是严肃与质疑，“你们又怎知，候不会被它拒绝？”
“主人他自然有主人自己的法子，如若不然，也不会贸然让我将此物带来了。”小弈顺利地在相当于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打完了圆场。又面向寻与候两兄弟，笑，“这个礼物，如何呀？”
候站起了身，面向小弈。恭然的鞠了一躬。这是他第一次用言语和她说话，满是温柔且感激的神色：“这么长时间，谢谢照顾了。还有那位纳兰冥池兄也是。”
“不必感怀，还是谢小寻吧。不过，以你们的关系，想必也不会拘泥于此……”顿然，将视线若有若无的望向了寻，一脸别样的笑靥，“你有一个好弟弟呢……”
寻没说什么，面无神色。
“报酬？”
“没错。是主人让我给你的。”
“我不曾记得还问他要过什么报酬……”
“主人让我告诉你，这是你以‘过去’为代价所取得的。让我提前交于你。”
“是何物？”
“具体是什么，我且不说，一会儿你便知晓了”
“……”
“相信我。这个报酬，你一定会喜欢的。”
候的目光向寻处看去，笑意甚是温和恬淡。他又哪里会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少年付出了代价才换来的。
“走吧，我们去集市。”小弈道，“今天，应该会是个好日子呢。”
许久没有以人形的样子走在街上，候的心中兴奋地很。一切事物对他来说都是陌生而熟悉的。
他东转转西瞧瞧，众人则是如同护卫一般的跟随在他身后。
寻似乎有些担心：“过几日我们便要乔装潜入青楼之中。现在我们这么显眼地走在街上，真的没事么？”
“没事啊。”小弈毫不在意地回。
“若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既然是‘乔装’，又怎么会被人看出来？”说着，小弈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可别小看了我的化妆技术。”
寻见她这么说，也不再问下去。
江南的风味总是很美的。
不知是何时，这样的美景成了一种天经地义。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只是，相隔了十年，再一次踏入这里，感觉竟是完全不同了。这期间，候又曾暗叹过多少次，“九年光阴，有无数次的机会，我竟是没好好看看。”
我等又何尝不是？总觉得时间还有的是，不紧不慢。到头来，却还要四处求买后悔药，追悔莫及。
幸而这一次，他没再错过。
“呀！那里有人在跳舞呢！”候说着，便向人群中挤去。
寻闭起眸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哥哥每到这种时候，都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笑。
一旁的小弈随之调侃道：“有你这个形如爹娘的弟弟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算是夸我？”
小弈只笑不语。径直向候的方向走去。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叹了声气，“若是哪时，我不在哥哥的身旁了，该如何才好。”语毕，也一同跟随其后。
他们去看了皮影戏。由于是满月日，讲的是嫦娥奔月的故事，津津有味儿；猜灯谜的时候，小弈总是第一个知晓答案的，却从不说。其次则是寻。偶尔几个，候能一下子猜出来，不过也有因为猜时抢得太急，以及那和深山野人几乎所差无几的见识，闹出过不小笑话；他们还买了一堆不明所以的小玩意儿，为了满足小候的好奇心。虽然费时费力，重要的是费金钱。候倒是开心的很，其次还有杂货铺的小贩；他们买了纸鸢，还去了溪边溪水。水澜的优势无疑是第一的，小候也不甘示弱，汝君则是远远地躲在了一旁，仅是看着。
候说。这是十年来，他最开心的一日。
傍午。
大家玩的也累了，只是亏了这五脏庙，到现在也没给它添过什么东西。
“吃饭的话，前面不远处有一家不错的餐馆，去那好了。”寻说着，便带大家向那儿步去，“我来带路。”
小弈笑：“你到这个镇上来居住也没多久，倒是对着周围已经熟如指掌了？”
“为了生存练出来的本事罢了，不值一提。”
小弈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众人一同去了。
到了寻所言的那家店，大家纷纷点起了菜。
候不用说，点的是鸡和兔子；寻很像是年老的老婆婆，说要营养均衡，一定要加些素菜；水澜不挑食，几乎是什么都吃，微量又小，没有多点；小弈也说她无所谓；最后，汝君愣了好久，只字未语。终于在忍受不住旁桌食客的诱惑下，露出了些许猫的本性，缓缓而又轻声地问起：“我……可否点一条……红烧……红烧鲫鱼……？”
等菜之际，大家有说有笑，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气氛。
“小寻。”说话的是小弈，“我有些想要买的东西，你可否陪我一同前去？”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寻吐槽了一句，“况且为何是我？”
笑：“因为你对这里最熟悉啊。”
顿了顿，寻望向四周。候是吃货，在鸡和兔子来之前绝不会离开餐桌的战场。汝君是个寡言少语的面瘫，和他去还不如一个人。水澜则是一直陪在汝君身旁的。况且如小弈所说，他们对这里，都不及寻来的熟悉。思虑，一脸无奈：“罢了。这些天来，你也帮了我不少。也算辛苦。”
“那便有劳了。”继续笑。
走在街市之上，里餐馆越来越远。
小弈东看看西看看地。闲然自得，自顾自逛着街。
寻跟在她身旁，终是等不及了，冷冷地道了一句：“不是说出来有想买的东西么？”
“怎么，等得不耐烦了？”小弈俏皮地笑起。
愣，寻沉了下来，眼神顿时变得严肃了些许，望向小弈的目光略带寒意：“你是故意将我支出来的？”
小弈继续走着，没有任何的回复。看这样子，应是默认了。
“为什么？”
顿，也没有再周旋下去，只道：“除了泯月之外，主人还有一个‘礼物’，让我亲自‘交付’予你一人。”
寻继续皱着眉眼：“什么？”
小弈沉寂了片刻，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如同闲聊一般缓缓地道起：“几日前一次与你闲聊的时候，你有提及过，能不能为妖，并不是你能决定之事。其实不然。而且正好相反。不能选择的，应该是一出生就拥有着妖血的小候才是。”
“……然后呢？”
“身为凡人的你，就算有着一身常人难及的好武功，但是，面对仙妖神魔等，却依旧是束手无策。更别说保护你哥哥了。”
“这我知道。”黯然回起，还不禁白了小弈一眼，对于她扯到的话题甚为不满，“不必你特地前来重复一遍。”
“你的母亲是有着数千年修为的九尾妖狐。不，已经万年了也说不定。你的哥哥完完整整地将这份力量继承了下来，而你则是正好相反。你没能像你的哥哥一样。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一届凡人，若真有敌人在眼前，不是你保护小候，反而是要身为狐妖的他来护你。”
街市很是杂吵，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已自己为中心，说着自己的话语。杂乱无章。但此时，无论怎样的声音，都被寻的心境屏蔽在了脑后，犹如鸦雀无声一般。
“想知道么？”若有细风轻拂。小弈那抹子俏皮的模样丝毫未减，叙述着主人的给她布置下来的命令，简短而漫长，一点一点，渗入少年的耳中，“可以让你拥有足够保护你哥哥的力量之法……”
这个不用猜也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小弈刚步入餐馆，候与水澜便将视线转向了她。
候口中正咀嚼着食物，也不急过问为什么回来的这么迟，喃喃而语，口齿不清，倒是颇为可爱：“小弈，小寻说的没错，这家店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耶……！”
“是呀，你们再不回来，就要被吃光了呢！”
见他们这般，小弈淡淡地笑了笑：“你们喜欢便好。”
“小寻呢？”咽下口中的食物，小候问起。
小弈也才发觉身旁少了个人儿：“他啊，好像去买什么东西了……”
“小弈姐姐，”水澜好奇地凑了上来，一脸童真，“你先前说想买的东西，是什么呀？”
“我……”闻见，小弈愣了愣，这本是她将寻带出去的一个借口罢了，谁知水澜竟然问起。这一下，她竟不知该如何圆下去了，“只是，随便逛逛罢了……”
顿住之时，一个身影走在了她的眼前，手一递，却是拿着好几根冰糖葫芦。
正是小寻。
“诺，你要的东西。”笑。
除了拒绝掉的汝君之外，他分给了在场每人一根。小弈缓缓接过，怔怔地望着寻：“你……”
寻知道她想着什么，扬长道起：“今日与你走在街上，三次看见你将视线停在吃着孩童的身上，一望便是好几秒，想你些许是喜欢，便先一步，找到了卖处，买了几串回来。”笑，挠了挠头发，吐槽起，“为了帮你买这个，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呢。”
“原来小弈姐姐想买的东西是糖葫芦呀？”水澜吃的正欢脱。
“山！山楂好酸！”小候叫了起来，却是被山楂算到了牙齿。
寻见他们开心，笑的也是温柔。将手上多下来的那一根顺手递给了小弈：“汝君不要，这个，也一并给你了。”说着，调侃了起来，“此物只应人间有，天上难得几回闻哦。”
“原来半路不见你的身影，是去买这去了。”小弈顿然有些呆住，思虑起。却见寻正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冲她笑着，心中突然沉了沉，缓缓，伸手接过：“你眼睛倒是尖。”叹，沉寂了片秒，柔声回复了句，“谢谢……”
“你若是真想要，大可说出来的。”
“我也曾说过了吧……”小弈说着，将一串糖葫芦送到了口边，用舌尖细细品味了起来，“仙神……不可与凡人有过多的牵扯。”
寻不禁又吐槽了起来：“你们牵扯的也不是一些两些了……”
“那是因果……”小弈如此说着，“吾主纳兰冥池是掌管时间与未来的神明，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因果的趋势。而我是主人的棋子，存在的目的，便是要助他将因果调回正轨。为此，不惜付出我的一切……”
寻见她这么说，无奈地闭上了眸子：“仙神有的也是人心，偶尔也为自己想想。纳兰冥池让你来此陪我们疯闹，想必也是有过考虑的。何不乘此，对自己好些呢？”
小弈发着呆，默不作声。
“这里是凡间，而非神界。难得机会，来尝试尝试凡间的气氛与行为，如何？”
窗外，行着人间才有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奏着人间才有的此涨彼伏的叫卖，上演着人间才有的繁华喧闹的风景。一幕一幕。用小寻擅自改动的那句句子套用来倒是甚合其意：
此景只应人间有，天上难得几回闻。
小弈笑了笑，释然了些许，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的人间。
“或许……”
“你说的对……”
夏至将至之时。
夜幕降的晚，却也精致。
满月悬挂在黑夜之间，宛若一盏遥远的明灯，与蜡烛灯笼们一起点亮着街市。
这一天很充实，也很快乐。
步至寻候两兄弟小时候常去的那片竹林小溪，众人放慢了脚步，闲来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甚是惬意。
寻与候走在了一起。
候难得能如此欣赏着这里的风景，不禁道起：“这是我生来过的第一个生辰。要是以后年年都能如此就好了。”说着，候躺在了草丛之中，边上昔日那条小溪现在正沐浴在月色之中，影射出了些许波光粼粼。候那双碧蓝色的眸子正注视着天空，注视着带给他力量的月，嘴角边满是浓浓的笑意，“当然，不只是我的，小寻的生日也要。”
“娘亲还在的时候，没有给哥哥过过生日么？”寻也一同做在了草丛堆里，坐在哥哥的身旁。
“没有，那时我们为了逃脱天神的追捕，四处奔逃，哪有时间顾得上这些……”回忆往昔，候扬长而道。顿，“说来，那位纳兰冥池也是天神吧？”
寻淡淡回了一声：“恩。”
候好奇心甚重的毛病又犯了，八卦起来：“小寻与他，是如何认识的呢？”
“嘛……在我找不到哥哥的时候，是他指引我来到候君阁的。”寻道起，“中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个很让人讨厌的家伙……”
“是么……”笑。像个贤妻良母在盘问恋人似的。候倒是难得露出这么一脸像兄长的表情。
孩子的精神总是充沛的很，水澜在一旁玩的很开心，有小弈陪着。汝君怕水，却也坐在了离溪边不远处，望着水澜嬉闹。
“那两个人，原先不是这样的。”候这么说着。
寻听了，愣了愣：“欸？”
“两年前，初次来候君阁的时候，水澜与汝君也不过刚认识罢了。那时的水澜似乎很怕汝君，而汝君对水澜的态度也要比现在强硬的多……”说着，七百日前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了候的脑海里，“他们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是住了几天而已。水澜有私下和我聊过，说，无论如何，希望能报答汝君的恩情。尽管以后也许不能陪伴在他的身旁。想不到那时候的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得如此近了……”
“即使不在身旁……了么。”沉寂了片刻过后，寻缓缓接下了话头，开口问起，“哥哥……倘若哪一日，我不在你身旁了，你会怎么办呢？”
“那就去找你回来啊。”笑，回答地简单方便快捷。
“万一……再也找不到了呢？”
“那就继续找，找到死为止。”虽然像是在回答玩笑话一样，但候的一字一句，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出是玩闹的意味。很认真。
寻垂下了头，黑色的发缕遮盖住了他的眉眼，顿：“那如果，哥哥忘记了我呢？”
“忘记？怎么可能……”候笑起，寻这次的玩笑话，在他看来，说的有些离谱了呢，“小寻，你怎么了？说的话都怪怪的。”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的罢了。不必在意……”言，寻也停下了问话，继续转为刚才的安静，没再说些什么。
候将目光看向心事重重的寻，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温柔地笑了起来：“小寻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寻听着。无数思虑以及遐想着未来的画面自他脑海中浮现而过。那些可能的与不可能的，最终，都被压缩成了一句承诺：
“恩，哥哥……”
口是心非。
“我也一样，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像个骗子一样。
“永远……”
却比真实，还要真实。
“我一定会让你像以前一样……”
“即使，那要付出我全部的代价……！”
那个用时间和未来堆积起来的谎言，不经意之间，骗到了自己。最终，连自己也深陷于谎言之中，成为了谎言的一部分，无法自拔，无法，再以旁观者的身份自居。
然后，在这个迷宫之中徘徊。没有出口，只有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