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猛玉

1、一

　　老人的一生无疑的平庸至极的，生子不多不少，刚好两个，一男一女。暮年之时，子女都忙于工作和照顾家庭，如同平常人一样，老人得到了不多不少的照顾。
　　那个度，掌握得恰如其分。平衡得像是天平，极其精确，从不误差。
　　傍晚，天色暗的比以往快，他在买完菜回家的路上，不慎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跤，老人孱弱的身子狠狠得压在了石板路上，菜散落了一地。
　　他强撑着支起身，手腕用力到发白。挣扎了一会，他终于坐了起来，靠在一边喘气休息。老天像是预料好了的，眨眼间就变了脸色。
　　冰凉的雨滴砸在老人身上，他佝偻着站了起来，用长满老茧的手抹了一把全是褶皱的脸，徐徐得向家门移动。
　　所幸路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老人拉开门，看到奔出来的老伴，一种莫名的喜悦一瞬间溢满老人的内心。
　　“菜呢？”老伴板着脸厉声问着。
　　“嗯？”他愣了一下，有些疑惑。
　　“死老头！我问你菜呢？！听不懂吗？！我快饿死了你才回来！结果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得？”老伴同样沧桑的脸上露出老人不懂的厌恶之色。
　　“我摔了一跤，菜翻了。”老人平淡却又带有期待的回答着，他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
　　“你摔了？！”老伴的声音拔尖了。
　　老人心中更是喜悦，像是吃到了蜂蜜一样。
　　“苍天啊！孩子们够忙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好吗？！”老伴声嘶力竭。老人甚至能从她的头上看到冒出来的青筋。
　　“你不是应该先关心关心我的吗！”老人同样吼了回去。他还是希望得到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
　　“神经病啊你！”老伴答。
　　都多少年了，能变的早就变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变。老人如是安慰着自己，但是仍然期望着，期望会有一句“对不起”。

　　当天他们吵架了，第二天却依然相安无事，像是都失忆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但是老人知道有一些什么丢了，好像都找不回来了。
　　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分不开，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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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是中秋。
　　全家都聚在了一起，老人欢天喜地一会抱抱孙子，一会抱抱孙女。他想这就是齐人之福吧。
　　孙子是女儿生的，长得白白净净，特招人喜爱。老人对他也多上了一点心，今天盛饭也多送他了一颗红枣。
　　“爷爷偏心！”年幼的孙女稚嫩的声音响在老人耳边。他的舀汤的手一阵颤抖，甚至连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别乱说话。”一旁的儿子出来打圆场，但老人却依然感到莫名的愧疚。
　　他紧张的夹了孙子碗里的枣子，放在孙女的碗里。
　　“爷爷！”孙子大叫，声音锐利得像刀子，狠狠得刺进老人的心。老人头上全是汗，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全身颤抖。
　　“爷爷去趟厕所。。。。”他软弱的开口，一边退，一边默默的想重来。
　　可是，重来又是怎么样呢？
　　他不敢多想。
　　他只有这一种折中的做法，老人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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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越来越规律了。
　　准时无误，老人早上六点自然醒，然后六点十五吃早饭，早饭是油条豆浆，偶而还会搭上一块大饼。
　　六点半出门饶小区走一圈，七点坐在凉亭里晒太阳。八点去老李家下棋，头尾两盘都是老李赢，因为这样老李以后才会依然叫上老人去下棋。
　　十点半上街买点菜，十一点吃午饭。十二点睡午觉。三点起床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太阳下山。
　　一直看到吃晚饭，睡觉。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老人一直都是这么过，平淡到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时候老人看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想，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走了，世界就暗了。然后他自嘲的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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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对于老人来讲是最难熬的一天。
　　他感觉身体特别难受，连呼吸都略有些急促。饭也只是匆匆扒了两三口，就在晚上要睡入床榻的时候，他猛的立了起来。
　　老伴吓得不轻，她叫到：“老不死的别玩了，睡觉！”
　　老人没有理会她，他站了起来，疯了似地跑到了后院。在一颗老柳树附近的地上死命得扒土。
　　他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双眼充血，血丝清晰可见，他的一些指甲因承受不起老人突然的暴行而纷纷死亡。
　　但是老人没有停止，他依然死命的扒着。
　　老伴跑出来看到他，冲过来想让他停止动作，但是老人推开她，依然扒着土。他执拗得一反常态。固执得让人心惊。
　　最后老人终于扒出来了一个密封的铁箱子。
　　他微笑着抱住了铁箱子。
　　慢慢得合上眼睛，然后他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老伴小心翼翼的去探老人的鼻息，没几下，她吓得收回了手，冲回屋里打120。
　　医院诊断。
　　该患者死亡。
　　一家人都很惊慌，他们整整守了一天那个老人临死前抱着的铁箱子。女儿说是藏宝图，儿子说是金条，孙子说是肯德基，孙女说是洋娃娃，老伴沉默着，缓缓打开了铁箱子。
　　那是一本作业本。
　　封面是老人的名字，里面是老人全“×”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