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节》w****n

13、野餐2

　　今天是个好天气，人们开着车，扶老携幼全家出动，参与到全民野餐活动中来，江岸对面热闹异常，隔着不算宽阔的江水，梓萱甚至能听见那面喧闹的声音，看到人们忙碌的身影。相比之下，江岸这侧要安静许多，距离他们不远处，是一对谈情说爱的情侣，应该正在热恋当中，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的如火如荼，以前梓萱不觉有何不妥，今天，有彭成在身边，再看那对情侣，有些别扭。
　　“以前大学时，我们整个寝室都要这样出来聚餐。有男朋友的还要带上男朋友，人特别多，特别热闹。”梓萱看着对岸告诉彭成，她的大学时光并不开心，野餐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
　　“唔，梓萱在哪里读的大学？”彭成已经感到，梓萱并不是毕业于这里。
　　“Z大。”彭成看着梓萱平静的表情，心中骇然，他只猜想梓萱不是毕业于这里，但没想到她毕业于国内一流学府，那里毕业的学生提起自己的母校，总会一脸的骄傲自豪，可是梓萱没有，甚至还有些懊恼的神色。
　　“唔，一流学府。”彭成开口称赞。梓萱微笑，她知道彭成同其他人一样想不通她为什么回来这里，回到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但她没有解释，她自己都有些解释不清了。彭成教养极好，梓萱既然没有继续，他也没有更进一步深问，他相信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无奈。
　　“你呢？”梓萱好奇。
　　“我？我不是在国内读的大学。”
　　“哦。”这点梓萱倒没想到，她原以为彭成就是毕业于这里，然后毕业留校，一切顺其自然呢，原来竟然不是！他又是为什么呢？梓萱更加不解。
　　彭成看出梓萱的困惑。指了指自己的腿，道：“因为刚毕业不久，我就这样了呀。”当年毕业时，他也同他的同学们一样，签了国际著名的公司，踌躇满志，打算一展抱负，可是，天不遂人愿。
　　“你不到这里，怎么会遇到我？”梓萱看到彭成脸上有落寞的神色，同他开玩笑。每个人都有无奈，可是无奈中总有惊喜，失望中蕴含希望，我们才会越过每一道难关，度过每一次坎坷，回忆起来，总是泪水中夹杂欢笑。彭成惊奇，梓萱的三言两语总能抚平他心中创痛，让他直面残疾，不觉痛苦。梓萱是安抚他心灵的一剂良药。
　　梓萱看着彭成，鼓起勇气，终于开口：“怎么弄成这样？”彭成一惊，该来的终于还会到来，逃不掉的。从他病后无奈坐上轮椅那刻起，他听过太多太多这样的问询，好奇的，探寻的，遗憾的，痛惜的。。。。。。可是，梓萱的话语中没有这样的情感，她波澜不惊，在她口里仿佛就是平常之极的问候，好似只是问了一句：“今天吃了么？”这样简单。
　　“脊髓炎。”彭成也尽量将语调放平缓，如果他早晚要面对这个问题，那么他宁愿现在，微风轻拂的草地上，他们像谈论今天的天气般谈论他的病情，让他安心没有负担。
　　“哦。”梓萱感叹，认识彭成以后，她留意过瘫痪病人方面的知识，她原以为他是外伤。
　　“从哪里开始？”
　　彭成没有说话，轻轻的用手在肚子上方比了比。梓萱的心瞬间疼痛弥漫，泪水几乎要奔涌而出，她说不清理由。她看着平静的江面，江对岸热闹的人群，说不出话来。她想，也许她该安慰他，可是，此刻，她感同身受，觉得任何语言都是多余。彭成感谢梓萱什么都没说，是的，此刻，什么都不需要说，哪怕安慰，都是多余。

　　后来，他们谈论一些不相干的话题，小城的生活，工作的枯燥，好看的电影，好听的音乐等等，谈了很多，但大多都是不痛不痒，泛泛而谈并不深入。他们都明白，今天他们再也不能接受更多沉重的话题。
　　梓萱給彭成讲她的大学生活，假期里常常去上新东方的课程，炎热的夏季，狭小的教室，人满为患。梓萱那时并不为了出国或者好的英语成绩，只为了填满漫长的假期空余时间。
　　她清楚的记得大一那年暑假，她在路边碰到周和他新任女友牵手从她面前走过，他们甜蜜相依，一如她同周当年，只是新人在侧，旧人入不得眼了。周的新女友小鸟依人，巧笑嫣然，算不上国色，但绝不难看。陈晨是她的朋友，自然觉得梓萱处处优越，可现在看来，周的眼光一直不差。梓萱觉得那一幕触目惊心，简直恐怖。所以，再以后的假期能躲就躲，不愿回来，眼不见心不烦，她情愿做个鸵鸟。可是，这些理由，她自然不会同彭成说，今天他们的话题已经不需要沉重。
　　“你知道我最喜欢新东方什么？”梓萱问，眼神晶亮，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光闪。彭成高中已经出国，回国时新东方才呈蓬勃发展之势，他对新东方印象不深，只是知道现在的大学生趋之若鹜。
　　“教学水平？”彭成很认真的回答。梓萱扑哧一下笑出来。
　　“彭老师，你当是在开教学研讨会呀。”她取笑他。彭成也笑，答案是太过死板。
　　“我最喜欢它以前的校训。‘在失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我总觉得辉煌的人生倒是不必要，但是总不能放弃了寻找希望。”梓萱一语双关。彭成不曾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有这样强大的内心。肯一直寻找希望的人，必定有着不屈的精神，他也受到鼓舞。
　　后来，梓萱常常叫彭成“彭老师”，轻轻柔柔的声音配上梓萱明亮的眼神，那仿佛成了爱人的称呼，说不清有多暧昧。学生和同事也常这样称呼他，可是再没有一个人，叫“彭老师”叫得彭成心头上都会开出一朵花来。

　　他们那天一直在江边坐了很久，可是梓萱带来的食物却没怎么吃，他们一直忙着交谈，如饥似渴。彼此都在心中感叹，啊，这么像！他们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待人待物，一样的心胸豁达。彼此间的爱意更加深厚。

　　坐在平坦的地上毕竟不比坐在轮椅上，彭成早已感到疲惫，并且坐不住了。可是，他不忍开口，不忍破坏了这样宁静美好的时光。他悄悄用一手支撑身体，变换姿势，尽量做得不动声色。可是梓萱还是发觉，彭成始终用手撑着身体。
　　“咱们回去吧，坐了一天，我都累了。”梓萱提议。彭成知道梓萱其实为他。
　　梓萱正收拾东西，看到彭成皱眉。坐了这么久，力气耗尽，此刻，彭成已经上不去轮椅了。他心下懊恼，这个破身子，真是不争气，眉宇间尴尬之色渐重。
　　“怎么了？”梓萱关心的询问。
　　“上不去了。”这时候，只有实话实说。
　　“我帮你。”梓萱没有犹豫，甚至好像他们相处了很久，一直这样。彭成点点头，觉得不似刚刚一般尴尬。
　　梓萱将轮椅推至彭成身边，彭成将手臂搭上梓萱的肩头，另一手撑着轮椅，两人一起用力，将彭成送入轮椅。“成功！”梓萱为他们的成果高兴。刚刚他们默契的仿佛配合了一生。彭成看着她的笑脸，刚刚环着梓萱肩头的温度好似还在胸中，那样温暖。
　　彭成自己撑着坐垫调整姿势，小心的看着身体落座的位置。梓萱眼睛发酸，从未想到他的生活原来这样，充满不便和艰辛。

　　彭成回到家中，不在梓萱面前，他仿佛脱去铠甲的士兵，英勇士气随着铠甲一同卸下，只留战时的伤痕累累。从来，他不曾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体，哪怕刚刚知道患了脊髓炎，他将瘫痪终身的时候。他想到沈医生的话：“即使不能恢复，也可增强身体机能”，他似乎找到出路，好一点点儿，对他而言都是“失望中的希望”。彭成拿起电话。

　　梓萱整天同彭成一起，谈笑风生，心中欢喜无限，但是“脊髓炎”三字也深深刻在她心中。回到家中，她开始在电脑上搜索“脊髓炎”，越看越觉得心中凉意越胜，“运动障碍”、“感觉障碍”、“神经功能障碍”，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梓萱的眼睛和头脑，让她无法消化，只觉得以前看起来空洞的词汇此时再看竟然这么残忍！

　　夜晚，天气依旧晴好，微风送拂，轻轻吹开人们的心扉，15楼和16楼的主人，都一样高兴，欢喜并且苦涩，种种情绪夹杂其中，不知微风可能听见，不知微风可能传达心绪？爱情来临，就是这样奇怪，爱人的一举一动，或好或坏，都牵动着我们的心。

　　自野餐以后，彭成或者梓萱总会找出一些理由，晚上的时候，一起去江岸附近转转，随便聊聊天。虽然聊不上什么要紧的事情，但都觉得欢愉无限。校园依旧安静，岸边的风依旧凉爽，可岸边的人，心事悄悄发生着变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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