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Target 37.Ti amo ...
-
七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中，我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始终木然的望着窗外堆叠的云层。
直升机在我所熟悉的机场中缓缓降落。机舱的门刚一打开，我就猛的从座位上跳起，一路跑着穿过通道。奔到出口，我一眼看到站在外面等着我的妈妈，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而原本正欣喜的冲我招手的妈妈被我抱得一愣，然后受到我的情绪影响，也开始跟着止不住的掉眼泪。
我们母女两个就在人来人往的接机大厅中，旁若无人的哭成一团。
等我终于平复了心情，回过头去想和九鸟道谢告别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一路护送我的女人已经没了踪影。
而我站在忙碌喧嚣的人群中，看着周围擦肩而过的黄皮肤黑头发的国人，听着机场广播用我所熟悉的中文通知着起飞的航班号，终于意识到——
我，回家了。
*
在家中度过的日子格外平静，似乎有好多东西都在那两个不同机场的两场哭泣中，随着眼泪一同离开。
我和之前每次假期回家一样，每天看看小说，玩玩游戏，与朋友一起逛逛街，和家人做做饭，聊聊天。这是我所熟悉并喜爱的生活。过去的二十四年都是如此，以后的几十年大概也会这样，平安喜乐的终此一生。
星期天，我和闺蜜约好了一起去看这个礼拜新上映的电影。九个月不见的电影院被重新装修了一番，棚顶的紫蓝色玻璃都换成了金橙色，大片温暖的色调让我在刚进门的时候有片刻的失神，直到闺蜜叫我的名字才回转过来。
我们捧着爆米花，在指定的位置坐好。然而在电影开始播放了我才发现她买的票是那部意大利的影片，第一个镜头就是威尼斯火车站前面的那个码头。
蜿蜒水巷，客船小艇，游客商贩，一切的一切，和我脑中被自己亲手埋下的那段记忆慢慢重叠。
手里的爆米花还散发着热度，烘烤着我的掌心，让我有种自己在捧着火的错觉。
刚刚从船上走下来的男主角被人撞到了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因为他的动作和表情太过滑稽，周围的观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看着那个从水里挣扎着浮出来的男人，只觉得他的脸渐渐被另一个人取代。
“咦？珞珞，你伸手干嘛？”
闺蜜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我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抬了起来，伸向屏幕中男主角的脸，像是想要抚摸一样。
我勾了勾手指，指尖掠过的只有虚空。
“……没。”我低下头，垂眼看着袋子里被光线照得五颜六色的爆米花。
“没什么。”
*
因为是部喜剧片，影院中时不时的就爆发一阵哄笑，旁边笑点低的闺蜜更是被逗得前仰后合，还抹着眼泪转头问我为什么不笑。
我只是勾了勾嘴角。因为没办法告诉她，我看到的，始终是另一个故事。
影片的最后是在那不勒斯的海岸，男女主角坐在码头上，眺望远处刚刚升起的太阳。
金色的晨光中，男人俯下身，亲吻女人，在她耳边深情告白。
“Ti amo。”
“啪！”
身下的椅子由于我的突然站立而弹叠起来，手中的爆米花跟着“噼噼啪啪”的掉落一地。
我瞪着屏幕上的字幕，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劈中一样，心跳陡然停止。
怎么回事？这句话不是再见的意思吗？为什么，为什么那上面翻译的是——“我爱你。”
“……珞珞？沈珞！沈珞！”
我茫然的转过头，眼前是闺蜜疑惑又焦急的脸，身后还有抱怨和骂声传来。我被拽着直挺挺的坐了回去，脚下踩到地上散落的爆米花，发出“咔吧”的轻响。
“怎么了啊？”
“话……他说的……”
“啊？你在说什么？”
棚顶的灯一个个亮起，前后的观众也相继站起，排队离场。
我没有动，而是用双手捂着脸，在椅子上瑟瑟的缩成一团。四周的音响在播放着电影的主题曲，温柔的男声用意大利文一遍遍的唱着那句话。
“Ti amo……Ti amo……Ti amo……”
——“Ti amo.”
——“Italian，means goodbye.”
——“我爱你。”
——“It’s chinese，goodbye.”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电影院回到家的。有大量的情绪拥堵在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很想哭，却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眼睛干涩得像要裂开一样。
“怎么了宝贝？”妈妈端着果盘在我旁边坐下，用手轻轻摸着我的头，“今天和丹丹出去不开心吗？”
“妈妈……”
我动了动嘴，想说没有，却只发出了类似气音的声音。我低下头，从盘子里拿过一个苹果塞到嘴里。
头上的手顿了一下，妈妈又向我靠近了几分，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一下下抚摸着我的头发。
她的手指太过温柔，让我原本就蜷在一起的身体又缩了缩，充盈在口中的果汁都变成了苦涩，径直向上涌到眼眶里。
我把嘴边的苹果拿走一些，低声问道：“妈……妈，你当初为什么会嫁给爸爸呢？”
“诶？”
“妈妈当年不是系花吗？为什么最后会选择了爸爸呢？还因为他从江南嫁到了东北……”
妈妈因为我的问题愣住，怔怔的看了我半晌，神色一点点变得柔和起来。
“因为妈妈爱爸爸啊。”
“……”
前方的电视中传来吵闹的广告声，闪烁的屏幕在妈妈的侧脸上频繁变换着颜色。而无论多么鲜艳深重的色彩，却都无法改变那双黑眸中折射出的淡淡柔光。
“……只是，因为爱吗？”
妈妈笑了一下，把我搂在怀里。
“好像一直都没有给珞珞讲过爸爸妈妈的故事呢。”
“那是二十九年前的事了，妈妈那个时候还在读大学，和爸爸一起为了社团跑去外市拉赞助。回来的时候我们坐的那辆大巴车在路上和另一辆中巴撞在了一起，整辆车都从公路上翻了过去。”
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啊！”
“当时车里有40个人，7个人遇难，32个人重伤，只有妈妈一个人是轻伤。”
那双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几分，“你的爸爸在最后一刻护住了我，然后自己右腿骨折，还撞破了头。”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带了些几不可闻的颤抖，她停顿了好一会，才又轻声说道：“所以啊，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嫁给他了。因为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像他一样，为了我可以豁出命去。”
“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了。”
“既然他可以为我不要命，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他而赌一把呢？”
……
我窝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她的话，忽然笑了。
我是，傻瓜。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Target 37.Ti amo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