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柔千小舞

20、第 20 章

　　如果借阅的是原版的话，恐怕光是找到恶魔那一类就要花上好多时间，幸好莱尔在手抄本里已经将类别分好，想到这个，雷瑟对莱尔这个书记官职业无比敬重。
　　雷瑟之前一直认为凡是恶魔这种邪恶的东西都应该算入黑暗之神的信徒中，但是在这本书中并不是那样解释的。
　　书中涉及到一些更古老的传说，神祗间的战斗牵连到了这片大陆上的无数种族，可是那段时间确是各个种族最活跃的时候，反而在战争之后一些种族开始迁离和消失，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而在恶魔的条目中，那位作者指出恶魔并不属于黑暗之神的信徒，虽然将他们归纳于第三卷的黑暗卷中，那是因为他们对于契约者，取得的报酬要远远高于付出，因为含有欺骗成分，所以归于黑暗中。雷瑟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在他们的现代社会中，没有比恶魔更坏的非现实种族了。
　　“永远不要和恶魔做交易，那是唯一躲避他们的方法。”那名作者在最后一句这样写道。
　　可是现在已经签了契约，想要退货是不成了，雷瑟忧郁地想，那甚至不能算是他本人签的。
　　在里面他例举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契约方式——比如你与恶魔签订契约，想让自己的左臂好起来，条件是给恶魔一万个金币，那么结果就是，你的左臂好了，但是右臂却残废了，而且你必须还要支付给恶魔一万个金币。
　　这就是人们不愿意与恶魔签约的原因，因为得到好处的人绝对不是你，甚至你还会为此亏上一大笔。
　　“简直就是黑暗生物中的败类啊……”雷瑟一遍感叹着，一遍缓缓翻过书页。
　　“谁是败类？”
　　轻柔的声音在雷瑟耳边响起，在他手边垂下漆黑布料的衣袖，带着一丝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冰冷气息。就像全息图像一样出现的那么突然，雷瑟转头看到伊夫正坐在他手边的书桌上，黑色的长袍优雅打着优雅的褶皱垂落下来，外面吹来夏日的风，但是衣摆未曾飘动，就像一个影子一般神秘而优雅。
　　雷瑟这会儿才注意到伊夫的头发也是银色的，还以为那也是面具的一部分呢。
　　对方的手就放在雷瑟的手边，比雷瑟更为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衣料下显得更加苍白。
　　“在看什么书？”伊夫轻声询问，侧过身体看着雷瑟的书，他的动作如此自然和理所当然，就像雷瑟十分熟悉的朋友，以至于雷瑟来不及反应将书合起来。
　　“……恶魔？”
　　雷瑟听到伊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当然那绝不是开心的意思，而是带着一丝嘲讽。
　　既然被伊夫看到，雷瑟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他看了一眼伊夫：“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这取决于心情吧，”伊夫对于雷瑟的问题总是回答的很干脆，但是雷瑟没想到他也问了一个问题，“你刚才到教会去就是想要这个吗？”
　　“当然没有！”雷瑟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迅速将书合上，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因为你之前说我是一个……法师，我想至少对魔法生物有一点了解才对，你看我的房间里连一本像样的魔法书也没有……”
　　“那种书在现在是严令禁止的，”伊夫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华丽的封面，“大部分的魔法书籍在三百年前就烧毁了，也就是教会保留了一部分，以作研究。”
　　“那……那些法师呢？”雷瑟问。
　　“死了，随着战争的结束，他们都死了，”伊夫耸耸肩膀，“当然，也有活下来的，比如你的家族。”
　　每次提起“你的家族”总是能让雷瑟沉默一会，在他的印象中“你的家族”指的是雷克家。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除了伊夫，他从未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芬格”家，更不要说存在着“母亲”这一个角色了。
　　“一般性来说，恶魔现在交易的对象大部分都是法师，因为与人类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召唤这种事情只有法师做的来，”伊夫解释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法师全部消失了，那么恶魔与人类的联系也将完全断开。”
　　看起来现在恶魔社会也是各种不景气啊，雷瑟倒是满怀希望地问：“会有那么一天吗？”
　　“我想……”伊夫沉默了一下，才用调笑般的声音回答，“不会。”
　　“你干嘛那么肯定……”雷瑟失望地看着伊夫，“你知道，这个世界不允许魔法存在。”
　　“这个国家不允许，”伊夫纠正说，他的声音总是柔和中带着某种既定的成分，“而魔法本身就存在着，不会因为国家不允许而消失，很多人天生会使用，很多人愿意去学习使用，这与国家的意愿无关，它是这个空间的一部分。除非规则改变，否则魔法不会消失。”
　　“听起来似乎比消灭一个国家还困难，”雷瑟显得更加失望，他重新翻开那本书，不再理会伊夫是否坐在他的身边。
　　下午的时光让人有种安逸又放松的感觉，不得不说这种时间真适合喝喝下午茶和看看书，但是当你翻阅的是这样一本书的时候，恐怕就没办法淡定下来。而雷瑟有着一种迅速进入情况的天分。
　　穿越的事情接受起来的确不能算是反应快，不过对于处理各种情况，他倒是觉得容易应付多了。
　　他知道这个身体本身有那么多的秘密，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秘密并非不重要，而更重要的是，他如何能保的住性命。现在看起来似乎一切平静，既没有找他麻烦，也没有遇上什么生命危险，城外令真正的雷瑟致死的那场袭击，看起来就像是个意外。但是雷瑟现在见到了伊夫，这个来自黑暗深渊的恶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危险。如果不是之前雷瑟本身知道会出现危险，那也不会花那么大的代价与伊夫签订契约。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雷瑟是因为生命有危险而从黑暗深渊里召唤了伊夫，那为什么又会在那个时候让伊夫呆在高塔里呢？
　　这好像又说不通。
　　“你在想什么？”
　　伊夫的声音让雷瑟吓了一跳，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
　　“你要找的不是这个吗？”伊夫的语气有些困惑，雷瑟抬头看着他，只能看到他银色的面具，顺着他的视线，他看到对方的手轻轻地按在他面前的书页上。
　　原来雷瑟一直在寻思着别的事情，手无意识地翻着书页，这会儿正停在伊夫指的那一页上。
　　在那页上，画着一种奇怪的动物的特写，正是雷瑟在教会的枢机主教安罗斯的肩膀上看到的那只。
　　其实当时雷瑟打一冷眼看到那东西也没敢细看，这会儿在书上倒是能看的很清楚。作者的描述跟伊夫所说的差不多，倒是在魔法年代，这种东西经常充当信使，在一些公会里有专人驯养，传递消息，但是在传说中的“魔法年代”结束以后，这种东西自然也随着消失了。
　　“那么说，拥有这种魔精的人也应该是法师了？”雷瑟问。
　　“毫无疑问，”伊夫看着雷瑟，仿佛是在告诉他一些既定的规律，“契约不会转移，只有本人签订，无论多么弱的恶魔。”
　　雷瑟不由得感到有些凉意，很显然，伊夫的意思是契约无法转移，签订和使用的人必须是同一个人。
　　“我只是问问，又没有别的想法……”雷瑟小声说。
　　伊夫仿佛毫不介意，他的手指从书页上缓缓移动，放到雷瑟的手上，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你不用防备我，在这个世界上，你能信任的，只有我而已。”
　　雷瑟惊讶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去掩饰这份惊讶。也许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来说，他应该困惑和茫然，他会轻易相信别人，因为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但是雷瑟不一样，他什么也没有忘记，他记得所有的一切，他记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记得他们并非亲人，记得那种死亡降临的寂静和恐惧。他防备地看着所有的人，他原先生活的世界本来就复杂，而这里依然没有简单多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即使是小艾也……
　　“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伊夫的声音那么温柔，就好像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一样。
　　雷瑟看着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尖碰触到对方冰冷而坚硬的面具：“……你到底……”

　　“雷瑟少爷？”门被敲响。
　　就仿佛一道光亮一样让雷瑟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瞪着伊夫，对方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雷瑟直觉那大概是一种魅惑系的魔法，虽然不知道效果是什么，但是好像差一点就中招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
　　雷瑟转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过来提醒他晚餐时间的女仆。
　　鉴于之前艾洛特公爵从侧面向他表明了，他很讨厌迟到，所以雷瑟这次马上行动。
　　他向那个女仆点点头，然后随手关上自己卧室的门，连看也不往里面的伊夫看一眼。
　　当他跟着女仆走过长长的走廊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在他的身边掠过，带来一丝不属于夏日的凉意。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他听到伊夫依然温柔的声音，而那片影子就那么掠过，前面的女仆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