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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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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瑟站在窗边,那里空无一人。
那扇窗户就是雷瑟之前看到有人站着的窗户,但是等到他跌跌撞撞地沿着盘旋的楼梯走上来的时候,发现这是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
空气中充满着一种腐败和灰尘的味道,黑暗的角落里织就着无数蜘蛛的网,但是上面没有任何东西。这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当安迪亚迎来和平的时候,它就废弃下来,直到现在。
雷瑟将马灯放到一边布满灰尘的桌子上,那里还放着一本正在被翻阅的书,在笔架上还放着一支鹅毛笔,就好像主人只是离开一会而已,但是这样的画面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灯光仅仅照亮了一小片地方,雷瑟用袖子掩着鼻子,他刚才走动的动作太大,扬起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一直不流通的空气也对身体不好,他走到窗边,试图稍微打开一点窗户。
古老的木制窗户架子轻轻一碰就碎了开来,雷瑟一个不注意身体向外倾斜下去,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重心已经移到了窗外——
他听到了铃铛的声音,第一次那么接近,就在他的耳边响起,清脆而细小的铃声。
一只手已经揽住他的腰,雷瑟就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抓住了那只手臂才勉强稳住了身体,并没有随着下落的腐朽的窗框掉到塔下去。
他急促的喘气,那种意外和忽然的死亡让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夏日的风一下子就吹入这个房间,虽然灰尘被吹了起来,但是却带着一种远方植物传来的气息,让人觉得心安和真实。
正是因为这样,他感到了恐惧,来自这个世界的,真实的生死一线的感受,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忽然就体会到了他跟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贴近。
他无意识地紧紧抓住那个人抓着他的手臂,好像那是他唯一的依靠一样。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个世界,他冷眼旁观地看着这里,看着这个家庭,看着这个在书本上似曾相识的社会制度,看着秀丽的风景想着另一个被文明过度污染的世界……而他现在就在这个世界里。他感觉到风,感觉到黑暗,感觉到灰尘和腐朽,还感觉到了死亡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雷瑟还听到了小铃铛的声音,这次不是像幻觉一样随着风出现,而是真切地在耳边。吹过高塔的风也吹进了高塔的房间,雷瑟听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声音。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另一个人的手,他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泛着银色反光的面具,突兀地出现在黑暗中。那张光滑的面具上有着弯弯的笑眼,还有咧开过度的笑着的嘴。
“啊……”雷瑟下意识地想要退开——任谁在黑暗中看到这样东西都会有马上逃离的想法。
对方伸了下手,似乎是担心雷瑟摔倒。
雷瑟向后退了一步,当手碰触到那张放着马灯的桌子的时候才稳住了身体,他抬头看向那张仿佛金属一般的银色面具。
“是谁?”他低声问。
“我希望没吓到你,”那个人的声音轻柔而低沉,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亲切感,“不过我不希望你和那几块木头一块儿掉到塔底下去。”
他在提醒自己刚才救了他一命,虽然雷瑟已经预料到来到这座塔里可能会遇上什么东西,但是这个意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还真有些……害怕。
没错,他自己本身就是穿越而来的,但是老实说,那并不是代表他接受了一切妖魔鬼怪的存在。比起这个年代的人来说,顾言希那个世界的人,对于这种非现实产物一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虽然看过恐怖片,不过比起现在真实感受的来,一点帮助也没有。
“你、你是什么?”雷瑟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后悔自己没拿把菜刀来防身,要不摸把餐刀也是好的。
眼前是个穿着黑色袍子,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光听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亲切和善意,但是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感到害怕的寒意,以及某种程度上的不真实感。
这会儿雷瑟终于知道那些铃铛的声音来自哪里了——在男人黑色的袍子的肩膀上,有一件黑色的颈肩护巾,它遮住了男人宽大的肩膀,长度到上臂中间的位置,有点像风衣上的小斗篷。在它的边缘镶着一圈尖叶形的边饰,每片尖叶的尖端上垂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质铃铛,夜风吹拂过来的时候,它们发出清脆而微弱的铃声,好像在提醒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像。
这样的一个可疑的人不应该出现在雷克家,同样雷瑟这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乖乖地在晚饭后回到房间,这样他就不用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我听到一些仆人在谈论,说你失去了记忆……”那个男人微微侧着头,语气柔和而认真,银色的笑脸面具让他看起来显得格外的诡异,“这是真的吗?”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雷瑟反问,语气带着不善,在感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露出强硬的一面。
“噢,别紧张……我是说,这事挺不可思议的,”那个男人微微耸了耸肩膀,他的动作带动了他身上的铃铛,它们发出清脆的声音,“毕竟一个法师失忆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法师?”雷瑟茫然地看着那个男人,重复着那个只会出现在奇幻世界中的名词。
男人也沉默下来,然后用一种带着宠溺和笑意说:“太好了,这次你连自己是法师都忘记了吗?所以你也忘了我,对吗?”
“我是……法师?”雷瑟已经忘记了要武装自己,雷瑟的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但是毫无疑问,他这次来到塔里可以了解一些,前提是这个男人没有欺骗他。
在这个世界里,魔法并非不存在,但是只要和魔法扯上边的都会被光明教会的那些家伙打上“异端”的标志,轻则送到宗教法庭接受审判,那是一种非常郁闷而折磨人的审判;重则就地正法。
在这个国家还未成立前,魔法还没有被这么杜绝,那时候有些魔法家族混的还不错,他们在皇宫里担任宫廷法师,在村落之间也受到别人的尊重,更别提一些佣兵团体了。但是在这个国家成立的三百年里,他们完全消失了,他们必然消失,因为光明教会排斥一切魔法。所以“法师”这个名词,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这是雷瑟看书得出的结果,这段时间作为贵族,他也知道一些教会对待这种异端魔法的态度。虽然不至于想以前欧洲的狩猎女巫行动那么疯狂,不过确实是眼率禁止。
而据这个男人说,雷瑟本人就是一名法师。
雷瑟纠结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才会生活在这么一座塔里,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寻常的气质,他看不出他属于那种阶级,从事什么工作,他看起来……就像生活在另一个平行的世界。他不必依循这个世界的规则,不需要被判定阶级,不需要被指定做什么工作,也不需要养家糊口之类的……
“如果我是法师,那么你是什么?”雷瑟小心翼翼地问,虽然对方显得那么深不可测,但是他确实没在他身上感觉到什么恶意。雷瑟对人一向很敏感,这和他以前从事的牛郎职业有关系,他们必须会挑客人,要不然会让你难受上好几天。
那个男人沉默下来,隔着面具雷瑟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他知道他在注视着他,而且在盘算着什么,毕竟雷瑟现在失去了记忆,如果他想得到什么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不会欺骗你,”对方柔声说,语气显得极其友好,“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我能回答,我会尽量回答。”
听起来很诚恳,但是简而言之就是我想说的话,我就会说的。
“你想知道我是谁,但是首先你得知道你是谁,”那个男人站在窗边轻声说,语气不紧不慢,他看起来就像黑暗中的一个影子,但是雷瑟刚才接触过他,他有实体,有温度,但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类。
雷瑟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如既往的沉寂。虽然他一开始表现的有些惊慌失措,但是这会儿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他甚至知道雷瑟正在开始盘算些什么,这个法师一向是这个样子。
“你是一个法师,来自一个非常……嗯,非常古老的家族,”男人细细诉说着,“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血脉,在魔法鼎盛的时期从黑暗中衍生而来,所以注定它与黑暗密不可分。也许你觉得雷克家不错,但是亲爱的,有力量的血统才有延续下去的价值,而普通人类的血统——谁在乎它的存在呢?”
雷瑟瞪着那个男人,不可否认,对方的话的确有些道理,每个贵族都以自己的血统为荣,称之为高贵的血统,但是雷瑟知道,那和一个乞丐的血液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统治阶级就是喜欢自己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