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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正文 三十七章 风云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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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人们给李乾月换了热茶,顺带着让门外通传的弑神骑副使进来。
重新端起茶杯,李乾月看向匆忙跪地的副使,便不解道:“这是做什么?夜里深了,还会出什么大事,如此慌慌张张!”
“陛下,是安御司遣的快马来报。帝君主子在路上遭了贼人的埋伏……”
“啪——”茶杯骤然落地,茶水伴着雪瓷四溅。
猛然站起身来,李乾月只觉得一阵晕眩。她支撑着身子,指着地上的副使大喝道:“废物!我堂堂大楚帝君,岂是能这样任由流寇……”
“陛下息怒!帝君被随行的琴师救了下来,当天便送回了驿馆。帝君安然无恙,只是……只是那琴师……”副使一时间竟不敢再往下说。
见副使止声,李乾月稍稍定神,遣走屋里的所有伺人,并让人关上了门。
坐回椅子上,李乾月阴沉的嗓音在书房中扬起,“那琴师,如何?”
副使将身子挪上前来,压低声音道:“陛下,安大人说,那琴师的容貌与云大人……不不不,微臣是说,那琴师与反贼云平一模一样。听闻那琴师是帝君在灵州聘来的,随后一直带在身边。那琴师护着帝君穿过乱箭,冒死相救。事后安大人觉得蹊跷,便亲自藏在驿馆中瞧了瞧,只道那琴师与反贼云平一模一样。”
一掌拍在桌面上,李乾月怒上心头,“弑神骑寻不到尸体,朕便晓得有古怪。一杯毒酒竟也死不了她一个云平!”
“陛下当心身子,莫要因那反贼伤了凤体。”副使见风使舵道。
李乾月冷静了片刻,提笔便写密旨,一面吩咐道:“莫要让朝野知晓此事,你且拿着朕的密旨,告诉安流火,让她带弑神骑将平儿杀……且慢,一定要留活口,带云平来见朕!”想起自己多年的心血,李乾月一时竟有了丝不忍毁之。
副使未曾想到李乾月会说出这番话,只好躬身取了墨迹未干的密旨,灰溜溜地转身出门去了。足足一副奴才相,让李乾月厌恶至极。
门外的随侍进了屋端来些糕点,见李乾月面上并无异色,稍稍安心。
发觉到来人在大量自己,李乾月猛地看向随侍,便道:“朕有些乏了,你替朕张罗着就寝吧。另传朕的旨意,催促帝君祭祖之后速速归来。”
“主子,帝君他……”
“明日便解了皇贵君的禁足,赐他黄金三十箱,再让他来见朕。你且给楚勤传个信,要她晌午来陪朕用午膳。”李乾月起身便向前走来,可忽然间抚上面颊,便又道:“让楚韵、楚凌、楚亭都过来。吩咐御膳房,只管挑皇贵君喜欢的菜色。”
被李乾月忽然间的逆转给骇到,随侍只是在惊讶间俯身点着头,原本的睡意倒也完全除去。多月来失势的皇贵君重新获宠,莫非宫中又要易主了?
……
一场雨后,路上尽是泥泞。天蒙蒙亮时,官道上已然不再寂静。来往传送文书的快马飞驰,悦耳的马蹄声响彻林间,甚至掩住了鸟鸣。
踩在烂泥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远远瞅着无尽的前路,不由得走了神。她塌下的鼻梁,满脸的雀斑,加上眼角一处狰狞的伤疤,构成了林间另一道“风景”。
同行的另一个乞丐长得眉清目秀,虽满脸污渍,五官倒也算端正。同样身为乞丐,二人的反差倒着实不小。
见那极丑的乞丐发呆,同行的乞丐走上去拍了下她的肩膀,用着京城周边的乡下口音道:“你在揍撒捏?”(作者汗:纯山寨陕西话,毕竟当年长安……你懂得)
回过神来,丑乞丐向那乞丐投去一记白眼,也用乡下口音答道:“额心里想着,莫见过你这么个浑球!”
“额救列你,你咋设额四浑球捏?你看额给你做滴这张脸,多撩人滴!”说话间,那乞丐捏上了丑乞丐的下巴,自顾自地点点头,转而用官话笑道:“妻主还真是标致。”
一把拍开司空袭倾的手,云平瞪了他一眼便继续前行。
连忙追赶上去,司空袭倾用胳膊肘轻碰云平,故作柔声道:“咱们二人上路太过招摇,为夫的替妻主和自己换了脸,不是正好可以躲过那群走狗的耳目吗?”
“扮乞丐倒也罢了,你怎么不把你的脸也画得像我这么‘标致’?”停下步子,云平抬头瞪向司空袭倾的双眸。
看到那样一张脸正严肃地看着自己,司空袭倾一个没忍住,竟失声笑了出来。因见云平面色越发不佳,他连忙止笑摆手道:“为夫只是觉得,妻主这模样,瞧着煞是惹人怜爱呢。为夫自己的这张脸做得也没有妻主出色……”
毕竟只有他会易容术,云平吞下怒气,只得忍下了这走来一路受的屈辱。被画上这样一张脸,二人在回松营的路上,云平早已受尽了折磨。路人见她便避而远之,就连狂吠的恶犬见她都闻风丧胆而逃。身子倒地安全了,可自己却耐不住那厮这般作弄自己。
深提一口气,云平骤然笑容满面地看向了他,“袭倾,既然你这样深爱妻主,不如让妻主亲一下吧?”
闻声便立即花容失色,司空袭倾惊慌地向前跑去,又用乡下调子道:“你能追上额,额今天夜里把整个人都送你!”
云平连忙追上去,同他在泥泞的官道上打闹了起来。
忽然间察觉到有马蹄声渐进,二人纷纷回头,却见着一群身着软甲的女子飞驰而来。远远瞧着,正是弑神骑的人马。
云平正欲出手,却被司空袭倾拦下,他侧脸道:“先不要动,她们八成认不出我们。”
点点头,云平也不吭声,静默地与他继续前行。
果然,那一群女子策马而过,马蹄将烂泥溅得四处皆是,惹得云平心生厌恶。但女子们由始至终未曾正眼瞅过二人一次,倒也让二人都松了口气。
身上被溅了不少泥水,云平低头看去,只因那破烂的衣服早已满是泥泞,倒是将泥点衬得极其寻常。她便也没了什么怒气,继续前行。
“本来想利用你给皇帝戴个绿帽子,不曾想你竟然又把你夫君送回到皇帝那里了。如今倒还惹得我也沾了一身脏。”司空袭倾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泥点,不禁抱怨道。
云平往前走了几步,“倘若我一时情急带他离开,暂且不提日后被朝廷抓到。凭李乾月的性子,想来会牵连整个莫家。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明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受牵连。再者他跟着我四处流亡,我也于心不忍。”
“也不知莫家少爷是哪里捡来的运气,竟能同时让狗皇帝和妻主动心。不同人不同命,想来倒也是这个理。这辈子我怕是没这福气咯!”司空袭倾酸溜溜地看向云平,眸中却掩着一丝悲色。“罢了罢了,又不是什么深闺男子,我竟忽然发出这样的牢骚!”
二人重新上路,渐渐消失在了晓色中……
……
看着桌上的大红喜字渐渐走了神,刘泠然坐在梳妆台前黯然神伤。昨夜那皇家的婚礼仍历历在目,醉酒后回到床榻边,那折扇后掩着的面却不属于心爱之人。
就这样听从安排,娶了吏部尚书的儿子,一切终已成定局。
叩门声响起,刘泠然回过神来一把将喜字揉成一团,高声道:“进来!”
按照规矩大婚后应搬到宫外的府邸,刘泠然只因住惯了自己以前的府邸,便自请搬回了曾经的刘府,只是将匾额换了换。为了不失体面,李乾月命人将刘泠然的府邸翻修一新,又扩建了几间院子,这才着手安排她的婚事。
以前的管家匆匆进了屋,连忙便道:“主子,王君他……他……”
疲惫地转过身子,刘泠然几乎已经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半点事,“慕遥光又想做什么?想要拆了这里,只要他上报陛下,我无所谓!”
“主子息怒,王君自幼娇生惯养,在您面前失了礼数也是自然,日子久了便就过去了。今早王君嫌弃府里的碗筷不是鎏金的,小的便订了一套新碗筷。可是方才王君又说想要汝窑制的瓷碗筷,那可是官窑,需要您亲自……”
狠狠将喜字揉成的纸团丢在地上,刘泠然起身正欲破口大骂,没成想到门被一只手推开,她的夫君吏部尚书之子慕遥光缓缓便进了屋。
一眼瞧见地上的喜字,慕遥光怒上心头,可又忽然笑道:“外室的孩子自然比不得正统的皇女来得尊贵。太过小家子气,瞧这寒酸的屋子,哪里是人住的!”
稍稍静了静心神,毕竟如今不宜惹李乾月注目,刘泠然扬起笑意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了地上红色的纸团,对上慕遥光的眸子,“是啊,臣子的血统自然要比圣上的血统卑贱。什么样的卑贱之人,竟也妄想羞辱天家之女,简直是愚蠢至极!”
“李楚韵你……”
“也不知道慕尚书的家教竟这样差,天下间有资格直呼我姓名的人,只有母皇一人。而你,慕遥光,区区卑贱的臣子之子,有什么资格在我的面前……狂吠!”刘泠然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便抓着纸团大步离开了房间。
一时气不过,慕遥光随手便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掷于地下,转而大吼道:“李楚韵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见刘泠然已然走远,他一气之下,随手便掀翻了身旁的雕花檀木桌,一脚将散落在地的桂圆花生踩得稀烂。
管家竟也不敢去拦,站在一旁,不禁为未来府里的安宁担忧。
因久日阴雨连绵,骤然间天气晴好,倒也让李乾月有了出来散步的心思。闲来与皇贵君相游于园中,听着御花园里清脆的鸟鸣声,吮吸着雨后浮出的花香,倒也别是一番风景。
在园中游了大半个时辰,李乾月寻了座凉亭,便吩咐着在此处落了座。
皇贵君见李乾月笑意盈盈,便上前亲自替她端茶道:“数月不见陛下,陛下的笑颜竟越发好看了。”
亲手接过茶杯,李乾月小抿了口,“倒是让你白白受了委屈。朕当真是被那个男人迷了心窍,这些年只做了些糊涂事。”搁下茶杯,李乾月唤来了随侍,“方才你不是说楚韵府里的人传来消息了吗?说给朕听听。”
随侍连忙弓腰,恭谨答道:“启禀皇上,二皇女与王君自成亲后便不合,日日在府中互相大骂。二皇女不喜王君的性子,王君亦不悦二皇女……”
“既然嫁入天家,怎么这样不守规矩,连自己的妻主都敢骂?”皇贵君一时来了兴头,面上愁容不展,心中却乐得前仰后翻。
摆了摆手,李乾月侧过身子,不禁一笑,“想来这也是好事。朕拿那丫头没办法,倒是这慕氏帮了朕。楚韵性子倔,有个慕氏在旁压着她,倒正好将她的脾性消磨消磨。”
想起刘泠然旧日种种的无礼举动,皇贵君倒生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李乾月唤来了琴师,又差人将面前的紫玉糕送去予了李楚勤。皇贵君坐在她身侧,静静地端详着李乾月,心中的暖意腾然而起。
无意中,皇贵君瞧着远处有一伺人急匆匆向这里赶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伺人踩上台阶,进了亭中,便跪倒在地,“陛下,帝君……帝君的仪仗今早入了京,因您不曾下旨意,宫门处的守卫不知开哪座城门迎帝君回宫。还请您定夺。”
面上的喜色瞬间全无,李乾月沉默了片刻,看看这几个月瘦削不少的皇贵君,心中竟一阵刺痛,“传朕的旨意,让帝君在宫门前下车,亲自由广武门走进宫,直至走到朕的御书房门前,其间不得有人搀扶,他亦不得停歇!”
被李乾月的一席话惊得不轻,伺人连连叩首,便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