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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正文 第十五章 白水之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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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宅府门紧闭,门内家丁们纷纷搬来大石头去堵门,生怕山贼破门而入。闻言山贼要
强入高宅,府里上上下下的主仆都乱作了一团。尤其是那始作俑者的高香兰,竟早已躲得了没影。
虽说高家占了灵州大半的土地,但平日里不怎么注意添置家丁。且今年新开了些商号,开春又遣人出去收租子,府里正是缺人的时候。如今真要用起人来,对付那门外百来号能打的山贼,自然力不从心。高暖玉坐在大厅正中央,久久不得舒开那口气。她厉声喝道,让伺人们去把高香兰带到前厅,可伺人们压根寻不到自己大小姐的影子。
一气之下摔了手边的茶杯,高暖玉怒火中烧,久久不得平息。
管家去后门与各角门都看了看,外面皆围满了山贼。仿佛是她们特意堵死高宅所有的出处,根本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来。
因上次高香兰大闹官府的事,高家与灵州府衙早已闹僵。如今被山贼围上,官府竟也不派人前来相救。高暖玉自是知晓如今谁也不可再信任,只能凭自己府里的人去对付那些山贼了。想来一番,竟这祸事都是出自高香兰一人之身。如今倒好,高香兰这“罪魁祸首”倒先没了踪影!
“主家,方才那些山贼叫嚣,说若是咱们再不开门……就……就要挖了高家的族坟……”管家急匆匆地回到大厅,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
高暖玉听了自然盛怒,只是当下她倒也没了什么对策。若是开门,便是引狼入室。那些个山贼见府里的珍玩定会抢夺,高家便会被那些山贼洗劫一空。
侧身贴在墙壁上,云平偷偷向高宅正门前的红衣女子看去。定了定神,云平刚掏出玄铁
叶便犹豫了起来。上次用这暗器便引来了安流火,如今若是再用,只怕又会掀起什么风浪。
思前想后,云平索性从怀中掏出手帕,将脸蒙了上。
再次看向红衣女子和一众山贼,云平便纵身而出,一掌将红衣女子击下了马。稳稳落在红衣女子的马上,云平转身间,便见着无数把明晃晃的刀朝向了自己。
揉着身子站起身,红衣女子见云平坐在马上,便指着她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畜生,竟敢在姑奶奶这里撒野!”
“敢撒野的畜生我倒也见多了,只是从未见过连自己是畜生都不晓得的畜生。”轻蔑地扫了一眼红衣女子,云平握紧了缰绳。
红衣女子半晌竟未反应过来,一时间她恍然看向云平,便扬起袖子吼道:“看什么看,给姑奶奶杀了这腌臜的小人!”
“我向来倒是最厌恶这些无知的匪类。”云平不紧不慢地坐直了身子。
身旁一刀砍来,云平略一侧身便扼住那山贼的手腕,反手一拧,从她手中将刀夺来。侧身又是一刀,直逼云平的额头。猛一下腰,云平狠狠将那人的手腕踹开,一把松开缰绳,站立在了马背上。
无数的刀向她砍来,钻了空子她便腾空而起,踏着每个山贼的肩膀,在空中撒了把自制的毒粉。这毒粉名唤“紫情散”,当日云平为了逼供而特意制下的。因用得次数极少,所以身上带得最多。
忽然间原本嘈杂的大门前竟静了一刻,随即渐渐便有哭声传来。
哭声越来越大,但见那些山贼竟莫名其妙地抱头痛哭起来,模样倒也滑稽。嘴里念着痛
苦的往事,喋喋不休,像是在自言自语。
见这药效倒也不减,云平满意地跃过空地,一把提起了正在痛哭的红衣女子。
“让你的人回去!我不伤你们性命,如何?”见红衣女子有所迟疑,云平接着道:“如今已是黄昏时分,若是太阳完全落了山,你们便会毒发身亡。”
“你这贱人,竟使这样阴毒的手段!”红衣女子喘着气,想要一拳砸向云平,却也全身无力,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白了红衣女子一眼,云平不耐烦地道:“将你的嘴放干净些,你不会死得快!若是一年以前,如今你早就是一缕幽魂了!”
“有种的就直接杀了我,说些废话做什么!”红衣女子瘫倒在地,喘着粗气道。
正欲动手,多年来夜里的噩梦便漫上了云平的心头。手高举着,云平吐出一口气,便跳下马纵身上了屋顶,随即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伴着一声清脆,红衣女子见天上掉下来一只小瓶子,小瓶子连连滚了几下才停下。对面一个山贼抓起那瓶子,便打开来嗅了嗅,“大……大当家,可能是解药……”
“哼!叫所有人去高家的族坟!你去找三当家瞧瞧,看这药有没有问题。若是解药,便分给大家。”红衣女子吃力地说道,又瞪了一眼大门紧闭的高宅。
避开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中,云平除了面上的帕子,便给自己倒了杯茶,稍稍歇了歇。
侧支着身子稍稍喘了口气,因最近夜里睡不大安稳,她倒是觉得有些乏了。眼皮越发地沉重,最后索性合上了眼。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院子外面便嘈杂了起来。
一人重重砸起了门,焦急地喊道:“平姑娘在吗?”
瞬时惊醒,云平连忙起身便去开门。拉开门来,竟见着是管家屋里的丫头。
“平姑娘,出大事了,快些去正厅吧!”那丫头说了句便转身又跑去了朱修桓的屋门前。
难道山贼强行进了高家?
心中顿时大惊,云平夺门而出,未曾等候朱修桓出来,她便只身一人冲出了院子。
急匆匆地赶到正厅里,见正厅中坐满了各屋的人,云平还未换口气,便见着正厅中央无故多了个残破的棺材。棺材上的土还是湿的,想来是刚挖出的,倒很是晦气。
“那些个山贼真是杀千刀的啊!”二小姐的夫君久违露面,他刚踏入正厅,见着棺材便一时间破口大骂道。
高暖玉阴沉着脸,且那高香兰怎样地磕头认错,高暖玉就是不去理睬她。
云平来到管家身边,见每个人脸色都不对,便小声问道:“这棺材里的是谁?”
管家转过脸来时,面上已然挂满了泪。管家红着眼睛,直摇头叹气道:“那些歹人真不个是东西啊!二小姐才入土不过几个月,竟就这样又被那些山贼给扰了!”
“什么!”云平忙不迭地将眸子转向了那棺材,又打量了一番众人。
“那些匪人将二小姐丢在家门前,冲着府里吼了一声便走了。底下人拉开门一瞧,那棺材的盖半掩着,二小姐身上陪葬都没了,且……且……”说到一半,一旁的管事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高暖玉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香兰,以后你就不必打理府中的事务了。”说完,高香木环视了一周,见自己的四女儿不在,五六女儿还年轻,便看向了自己的三女儿,“香榛,你以前身子好着的时候跟着香兰学管帐,如今你就替了香兰打点田间地头的租子,还有府里的事务吧。”
高香榛应了一声,却又皱眉看向面前的棺材,不由得抽噎两声,眼泪再次涌下,将她着实化作了泪人。
“平儿,香木去哪里了?”高暖玉忽然侧首问道。
连忙站出来福了福身,云平道“四小姐带着灵儿小姐和书成少爷去街上玩了,恐是晚些才能回来。”
“也好,且快将棺材挪到偏厅,你们众人都要收住口风,可别让灵儿知道她娘的事。这孩子,真是苦命啊。”高暖玉在管家的搀扶下,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也好,几个月没回家,香芝一定是想家了。这些日子就把香芝留在偏厅,你们一众都要好生供奉。时日过了,再把香芝送回族坟,让她入土为安。今日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高暖玉再次起身,颤颤巍巍地向偏厅走去,也不忍心再去看那棺材一眼。
送走了高暖玉,众人这才止了哭,相互搀扶着,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正厅。
众人走得干净,高香榛却止步于棺前,张口冲着棺木说了几句话。她的泪早已止住,却面露惧色。左右皆瞅了瞅,见着没人,高香榛便安下心缓缓出了门。
接连几日府里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愁容,每日清晨各屋的人替高香芝上过香后,都不免聚在一处潸然落泪。
高家第六个女儿高香柳进京赶考的日子近了,为了去些晦气,高暖玉便想着在府里兴兴喜事。只是她本想替高香榛娶个夫君进门,后又见高香榛的身子不大好,便也就罢了。
反倒也是高香榛亲自提议,将高暖玉的寿辰提前过半个月,倒也正好冲喜。今年从年初起,高家的祸事就不断,且朝廷大张旗鼓地去阻止各田庄添置土地,更是让府里经营商行的本钱少了些许。
听闻要兴办寿宴,府里众人皆是心喜。且将白水寨的羞辱忘却,众人面上的愁容纷纷消散。高宅终是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气。
过完年,高宅便遣散了那时雇来的大部分短工。云平和朱修桓倒是例外,如今已然成为了管家的臂膀。云平处事谨慎周全,朱修桓目光长远行事稳重,二人自是深受管家重用。
对着铜镜久久出神,云平冰凉的指尖触上自己的面颊,见那镜中人,她竟是觉得无比陌生。因四下无人,她悄悄用指头撑起了自己的嘴角。
明媚如春光的笑容,如此便徜徉在了她的面上。
缓缓放下手,她便冲着镜中的自己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
仰头深吸一口气,她竟觉得身子无比轻盈。
徐步来到偏院里,见着院中已然站了三四十个新来的短工,她们纷纷低着头,甚是惶恐周遭,倒是像极了数月前云平初来时的模样。
“平姑娘你倒是早到了,见你来了,我便去了罢。手头的事,果真是忙不完。”高暖玉屋里的人见云平过来,便打笑着离开了。
本想与她客套一番,见人走得忙,云平便前行几步,走上了台阶。
看着面前的众人等候自己交待,云平脑海中倏尔一个画面闪过。当年训斥弑神骑的新人时,竟就是如此的相似!
“你们可是知道,这里是高家,比不得寻常的府邸。规矩总是有的,大家进来且安分些,只管做事,工钱少不了你们。我不大喜欢说些琐碎的事与你们听着无趣,交待也就如此罢。如今帮厨的缺十五个人,帮着收拾园子的缺十个人,其余的便匀一下分去各屋打扫。你们谁有什么手艺,如今便可说出来,我会帮着忖度。”云平扫着她们,见其中不少人竟在发抖,她便接着道:“既不在主子们面前,就不必拘谨。都把头抬起来,站直了!”
果然,带有威慑力的声音简直要穿透了众人的胸膛。
所有人瞬时间挺直了腰杆,齐齐看向云平。
忽然间,云平见人群中的一个女子甚是眼熟,那女子倒是见着云平也满脸的诧异。还未等云平开口询问,便见那女子自己站了出来。
那女子三两步冲到云平面前,挽起袖子便伸出脏兮兮的胳膊挥了挥手,“平儿!我是大姐啊!你如今倒混得不错,哈哈哈哈……我的好妹子!”
一时间想起了那个声音,当初自己被容婶所救,又被这大女儿打得体无完肤。她当真认为自己就这么忘却了旧日她的折磨了吗?
破天慌地挤出一个微笑,既是练了许久如何去笑,云平倒也不怕再笑得生硬。她下了台阶便拉上容婶大女儿的胳膊,随后看向众人道:“你们且散了吧,回屋去洗洗干净,换上府里的衣服,待会儿朱管事会过来安排。”
“是。”众人应了声,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