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波渡》ieaber

5、第三章

　　王振依旧日日去上着法阵课。严任之讲的都是基础内容，跨度却极大，对道生的要求不可谓不苛刻。想要在法阵方面有所建树的道生无不在课外抓紧练习。

　　严任之一般不会留下来指点，但很偶尔的，也会在道场外坐着，安静的看道生演练。王振也在其中，不用分外表现便已经很出色。严任之一般不会当场挑错，也不表扬谁。做得不好的部分，第二天她会重讲。王振心想有的人大概就是这样，不知道算不算某种程度的交流障碍。

　　王振知道严任之注意到他，因为一次课上道生提问，严任之皱眉说这个说不清楚，我们演练一次，便点了王振上讲经台。只是初级道阵，王振应付得很认真却不显摆，效果也十分好。虽只一次，但王振已经知道，严任之注意到他了。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严任之这个人，似乎并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何况王振名义上还是总部的得意门生——虽然王振相当肯定严任之并不知道这一点。

　　教学过半时放假四天，众位被法阵课摧残得形容不堪的道生抓紧了时间放风。此次基础课结束之后，法阵部会在上百道生中选择十到十五个，正式借调到法阵部进行专门培训。

　　短暂假期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事情是郑风的到来。下商子与云韬道观休战之后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谈判，谈判的结果便是互派人质，同修共好。云韬将武学部公认根骨优秀的竹鉴派到下商子，而下商子将郑风派来。

　　王振对这个人选是相当吃惊的。作为对下商子知根知底的人，郑风算是下商子这一辈太子党中优秀得出类拔萃的人，韬光养晦且讲究实用。虽然郑风并不认识草根如王振的基层人员，但这并不影响王振对郑风的印象。王振模糊的得到涉红的消息，说下商子只怕人事上有大的调动，郑风也是权力平衡的折中选择。

　　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王振平时和下商子几乎没有接触——一有接触，必有破绽，索性断绝来往。他不好多问，只能作罢，等待消息公布。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消息传来：林隐突然隐退，下商子辅机之臣易主，新任首辅竟是个二十余岁的女子，被大家戏称“一世从容”的景徐行。

　　作为同一辈人，王振和景徐行本身说不上熟——王振认识景徐行，景徐行却未必认识从一直从事机要密杀工作的王振。景徐行出身平平，资质普通，曾经学医学文，都在同级比试之中落败；在武学人才层出不穷的下商子，她的武艺更是稀松平常，仅足自保。王振自问十招败她，当无大碍。

　　但这样的景徐行能够爬到下商子几乎只在一人之下的辅机之位，王振有些惊叹，却没有太多非议。

　　原因很简单。景徐行会做人会做事的程度，根本不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可以形容。见过她的人都惊讶于她的从容闲适，对人对事皆留有余地。女人惯常有的情绪化的毛病，在她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自岐黄试艺中败下阵来后，景徐行留在下商子医馆帮医馆首席陈丰做些后备管理，转学政论经史方向，一年半之后再次在书经演中被淘汰，然而这一年半中，医馆的整个运作却做到了滴水不漏——陈丰对景徐行十分信任，任由她将医馆管理细化到每一粒稍显珍贵的丹药进出都记录在案，每位医官的师承往来，每位病号的病例病理，清清楚楚一目了然，而养身健体的寻常事宜也开展得有声有色。下商子结构庞大、账目繁多，俨然一个小型王国；景徐行率先在医馆为下商子每一个成员建立起了个人医疗档案制度，方便病例追踪和医师考评；又将个人医疗供给分为基本供给和效绩供给，前者人人平等，按需分配；后者与个人成绩挂钩。不仅如此，景徐行利用起闲置的医药储备和资金，建立起类似如仓库一般的储备池，个人在一定时期只能未能消耗完的效绩供给，可以合理转让，实现更高效的资源分配。

　　下商子之中许多旧臣孤老对她赞不绝口之余，新生人才也觉前途无虑、身家得保，因此甚是支持。下商子分管中商铺钱庄的黄金坊之主雷刃更曾越过医馆首席而直接邀请景徐行商量钱庄生意。当然若仅仅如此，景徐行也不过是个瑕瑜互不相掩的普通人才；而人才这件事，便只有有了运气，才说得上万人艳羡。

　　雷刃有心拉拢景徐行，想要把这个姑娘收归己用，便替自己儿子向景徐行提亲。黄金坊总领下商子商行、钱铺、饭庄、客栈、布匹经营和盐粮买卖，虽因着商人总体地位低下而行事低调，事实上却是下商子经营的命脉所在，堪称实权在握。景徐行极是乖巧，先是推说自己能力低下，不能高攀，将婚事推脱得干干净净；又说愿得雷刃指点、堪称幸事，认了雷刃做义父。后来下商子内部高层洗刷、权利动荡，雷刃的儿子雷建行首当其冲倒在太子□□之中。景徐行划清界限之余，不忘极尽所能保雷刃无恙，为此不惜与负责下商子人事任免的经纬阁多番来往，据理力争。于情于理，都获得极大称颂，更赢得后来当权派的信任，以至于机缘巧合之下，竟被破格提拔为首辅。

　　下商子制度说不上极度腐朽，部分职位也几乎可以做到任人唯贤。但一般认为各部首席和总领首辅之职，不是单凭个人天分和努力可以达成。努力和运气之余，景徐行实权几何，是否傀儡，也在大家讨论之中。不过无论如何，景徐行的首辅之职是多方妥协、各个利益集团全面制衡的结果，不是某一人的意志，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景徐行当选首辅确实是各个当权派比较之后，一个比较信得过的折中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