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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阳春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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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书房门口,还没等我走到我的屋子门口,就被四爷给叫住了。我心一慌,而随即又安定了下来,朝着十三阿哥吐了吐舌头,然后无奈的走了进去。
四爷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的问一旁的十三阿哥:“这是怎么回事?”十三阿哥好笑的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翘起腿,先是“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端起桌上的碧螺春,算是卖关子的喝了两口,最后才一直盯着我不住的笑。可怜我只能呆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鞋子,忍受着两道冰与火的目光夹击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偏偏又不敢动。
也不知道到底这样僵持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可却仍能感觉到那两道施加在我身上的冰与火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头上有了一阵端茶杯的声音。“说吧。”那是他夏日里最爱的六安瓜片。
十三阿哥忍住了笑,站起来,又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这才走到四爷面前说:“四哥,这丫头真真是可笑。按说你也训练她这么久了,也该有些成效了,可我不过才出两招,她就这样了,你没看到刚才,整个一落汤鸡。”说着,又笑起来。
笑吧,笑吧,不笑死你才怪,可恶的爱新觉罗·胤祥。
没有了十三阿哥的笑声,我低垂着头,感到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试探性的抬眼偷看了四爷一眼,刚好看到十三阿哥也正好笑的看着我,而四爷却是阴沉的一张脸,正拿起桌上的一张宣纸看了起来。
屋子里静谧得可怖,以致于四爷接下来的那句带着愠怒的:“这就是你这两个月来练的字?”让我感到头皮发麻。恭恭敬敬的答了句:“是。”他蓦的将手中的宣纸揉做一团向我扔来,连同桌上的一沓宣纸一齐砸向我。我又惊又怕,急忙跪下来:“四爷息怒。”
十三阿哥看到这阵势,顿时呆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该劝四爷,还是为我求情。
四爷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厉声训斥道:“柔弱无力,虚而无骨,皇阿玛常说老八的字不行,我看,你的字更不堪入目!”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如此大的火,以前,就算是我骑马摔了跤,练布库招式不对时他也只是轻声训斥一句,还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只觉得全身发冷,四肢无力,只能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听着他的训斥声越来越大,我也不自觉的捏紧了双手。
十三阿哥见我怕得不行了,急忙劝道:“四哥跟这小丫头置什么气,她才四岁,哪能和八哥相提并论。”四爷一听反问:“难道我府里特意训练出来的人就只能写出这样的字?”十三阿哥瞥了眼地上的我,说:“可她才四岁,试想一个四岁的丫头如此这般已经很好了,她只是个丫头,不要将你过去经历的一切强加到她的身上,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听到十三阿哥语重心长的话,四爷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起来去换衣服吧。”我磕了头,站起来退了出去。
换了身淡蓝色的衣服,将湿漉漉的头发解了髻披下来,我又走到门口去观望。见书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才敢大着胆子走进去。满屋的狼籍,看得我心酸不已,看来我走后他又发了一阵脾气。忍住流泪的感觉,憋着眼泪将地上的宣纸一张张捡起来,叠好,将揉成团的宣纸展开,一起放进箱子里。
做好了一切,屋子里又恢复了干净整洁。十三阿哥已然不在,而四爷正拿着闭眼念经。正打算悄悄走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他说:“去把琴抱来。”“是”口头答完,我已匆匆抱了琴来。
置琴坐好,我望着仍然捏珠念经的四爷问:“什么曲子?”“你看着弹吧。”仍然是闭眼捻珠的淡然。我瞥了一眼,发现那串佛珠是我在府里从未见过的,是难得的紫檀木制成,颗颗圆滑相等。
想了一会儿,有些笨拙的弹起了《阳春白雪》。
音律悠长而空灵,荡涤着我的耳朵,使这严肃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双手虽在弹琴,眼睛却丝毫不曾离开过那串紫檀佛珠。上面的明黄流苏正在向世人彰显它的来历不凡。
御赐。这个字眼一瞬间蹦进我的脑海,身心一凉,双手已不能自控。
“铮”的一声,房间已恢复了平静。“你心乱了。”“是。”四爷慢慢的睁开眼睛,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清冷充斥着周围。“罢了,你也累了,先过来,我有话问你。”
起身,我走到他的面前,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那串佛珠。没错,应该是御赐。看来,他这次伴驾很得圣上的欢心,他也想做皇帝吗?
“侧福晋出事那晚怎么回事?”我想了想,回答道:“那晚天气很热,我睡不着,坐在台阶上看星星,本来有点睡意的,却听到府里一片吵闹,我隐约听到了‘见红’什么的,跑过去看时,所有的福晋都在了,侧福晋哭得可伤心了。”他点了点头,又问:“其他的福晋格格们呢?”我回道:“都在安慰侧福晋。”
没有了下文,四爷一言不发的闭着眼睛捻佛珠。
我正盯着四爷,想着是否该告退了,高无庸却牵着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走了进来。
我直直的盯着她,她也毫不客气的打量着我,没有一点的害怕与不自然,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般。但是很奇怪,我非但没有感到生气,反而十分喜爱她,若是我的姊妹该有多好。
高无庸俯身退下,四爷也睁开眼睛。“沫言,这是我跟你提过的熹颜。”沫言上前向我行礼道:“熹颜姐姐好。”我急忙托住,笑道:“你叫沫言吗?”沫言点了点头:“我的名是安佳·沫言。”我也笑道:“我的名叫白佳·熹颜。”沫言眨了眨眼睛,说:“早在来京的路上四爷就让高公公告诉我了,熹颜姐姐比我大一岁呢?”我也点了点头,转而去看四爷。
四爷仍然闭着眼,我却猛然想起,他是一个十分守规矩的人,不说这府里下人们的严谨,就是他个人也是少说话,饮食有节的人,而我刚刚竟然无视这府里的规矩,在他面前,在这被视为禁地的书房中与沫言笑谈。背脊顿时感到有些发寒。
这时,高无庸走了进来,带走了沫言。默立了半晌,终于还是下定决定开了口:“四爷……”他缓缓睁开眼睛,面容是一成不变的清冷。“沫言她……”四爷的眼睛突的光亮起来,似要穿透我的身体一般,使我不敢再开口。
又默立了良久,他才始道:“沫言的阿玛原本是江南的一个小吏,但他一生正义,不肯为官场黑暗所污,选择只在一方为百姓谋福,上次南巡之时,我偶然得遇于他,认为他颇有才干,实在是埋没了,去年我已经提了他的籍,和你一样,沫言也是旗人了,她从小没有额娘,你要好好待她。”
我淡然一笑,道:“四爷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四爷说道:“那就好。”
我正准备告退,四爷又说:“你的手段甚是凌厉,但是尚缺些经验,多加练习,不可懈怠。”我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也该静静了。”他将一本佛经扔到我的面前说:“认真抄写,记住,心静则虔,抄到你什么时候心静为止,下去吧。”
我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拿起桌上的佛经起身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