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贤录》陈思彤

4、城春草木深

　　题记——你连凭吊古迹的可能都没有

　　你的血管被转动的水车抽出像渭河一般的萧瑟，
　　秋天的黄叶秋天的风卷在咸阳古道和你的霜颜龟裂的肌肤，
　　秋天的渭河荡过秋天的秋千，乱红穿了干涩的河床。
　　你的剑划过黑色的旌旗,纵行于隐晦的血色，
　　你的酒，你的酒杯挂在古旧的城门口，和西周大鼎一起燃烧成一场声势浩大的劫难,勾住冬天的冻土后像蔓藤一样遍布，
　　付之一炬的青筒和青筒的哀怨情长，挥斥方遒。
　　你的血管被转动的水车抽出直到水干的那一天，就在当下，
　　你饮的一轮水中月一朵镜中花你饮的自己不竭的血液。
　　你登上万丈的城墙青黑色的砖块和正午太阳留下的焦灼。
　　等待，等待的旦暮是燕赵大雁唱着齐鲁的雅颂，
　　一如潇湘鱼龙潜跃着南越的篝火。
　　登上的万丈城墙响着上世纪的大钟，你又回到江南的水乡，
　　不尽的惆怅和夜半姑苏的枫桥，
　　它模糊了你眼球幻觉了你大脑，
　　像一只扯碎的蝴蝶扯碎你难以承受空调寒冷的躯壳。
　　上世纪的大钟在上世纪敲响的时候，
　　雁塔上的天空没有质量标准和难以相信的天气预报。
　　惊雷后的春雨霸陵的桥，
　　滋润又一年的绿柳白絮和又一年茫茫远路的陌上花开。
　　远望的山川中的龙潭穴地，黄土中的汉家陵阙前的马踏飞燕，
　　保持雕塑的僵硬姿势奔向西天的大漠直烟。
　　胡枷总有十八拍阳春白雪的梅花三弄，
　　你闭上眼睛是屈子苦吟和嵇康的手抚过钢丝般的弦。
　　而那钢丝般的弦刺入你左心房，温暖你麻木的意识，
　　没有了过去未来没有了依凭，烟火终究是转瞬即逝的繁华。
　　上元的灯，大明宫的花草埋没了乐游原上的彤彤落日，
　　白骨荒荒你也只是其中的完整一具。
　　弯曲的指节抓牢了千里马随着黄河的水天上人间,
　　疏月西阁人比黄花凉初透，
　　拍遍了栏杆找不到的春江花夜消失在粉饰一新的上林苑葱葱野草丛。
　　你在找和氏壁却连烽火狼烟中的它的残骸也拾不回来。
　　你躲在光彩夺目的黑夜和历史车轮的尾气的夹缝中，没有怀乡、思家、稀薄的梦和可以执着的城。
　　你的黑色长发还带着昨夜的星辰，却再也没有可以抵达的地方，
　　彼岸妖绕你找不到那只度你的船，杀你的唐门的毒。
　　草原的铁骑绝气的长鹰击空后的喘息，
　　而楼兰的绿洲绝迹成下一次首都的沙暴。
　　回不去了，梦里的城，瞎了聋了瘦了也再也回不到桃国结义，蒹葭苍苍。
　　没有牵着瘦马的游子和共剪西窗烛的巴山夜雨，
　　没有悲风中的兰台登岳的磅礴和竹林狂士的气势轩昂，
　　没有恬退自得，没有物我两忘，没有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畔吴音相媚……
　　你回不去了找不到了，你只是那白骨
　　荒荒中的一具完整，
　　迷了路的提线木偶。
　　而城春草木深又是何等的，莫，莫，莫。

　　后记：太久的记忆沉浸在那些古卷诗行中，是江南的柔和塞北的豪情，是英雄的铁马和美人的红泪，是广阔的天空明净的繁星和气势磅礴的城墙，然而所有的现实都非如此，过去的过去被我们舍弃在尘埃当中，然而放眼观望着的寂寥的石头森林和冷漠的钢筋混泥土真的是我们的归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