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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焚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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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
西楚的南风并不昌盛,一条花街都是招袖媚笑的女子迎合揽客,只在花街末尾开着一家男娼馆,名字也是极其普通,选自一词牌名:
贺新郎。
比起青楼楚馆浓重的胭脂水粉味,这里的味道清淡很多,青幔从横梁上直直地垂下来,地上铺着绣着西域番金莲织锦的地毯,显得有几分冷清。
两个龟公从边上走了上来,显然是已经认识了叶氏兄弟,打了个千秋问好:“叶公子依旧点青玉公子的签子。”
叶昶点了点头,止住有些兴奋的弟弟,对那龟公道:“我朋友也在,你让征梁和古玉也出来。”
这叶公子一下子就点了两名头牌,龟公脸上有些迟疑,对旁边的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就见那人急急退下,没过多久就出来,说道:“古玉公子今日有客,可否换成淮叶公子?”
叶氏兄弟想是听过淮叶的名字,叶昶点了点头,对他而言,换谁来都没什么差别,倒是叶芳转过去看着金少,跳了一下眉毛,笑道:“你可有福分了,淮叶公子极少接客的。”
“切,不就是……老子又看不上。”金少虽出入风月场所多次,但南风馆还是生平第一次来,心中竟是有些惴惴不安,嘴上有强硬道,“他能有多好?”
一行人不在说话,由那两个龟公引路,过了前堂向内走,竟是一个丈方大小的小汤池子,堆砌了几块石头,两旁种了两株芍药,用木栏围着。
“这布置倒是奇怪?”金少一手拍着扇子,一边张头四处打量,这里见这小汤池冒着热气,那边又看到左右回转的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又兹兹叹道,“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那先前答话的龟公恭恭敬敬道:“这是仿东岛国的景致布下的,这样娴静,也方便客人取乐,几位爷过了前面一个廊就到了。”
韩满楼抬眼见廊下除了挂着红灯笼,间过几步还挂着些竹签子,他放慢脚步,抬头便见一只签字写了:红藕香残玉簟秋,打一房里器物。
他还在皱眉思索,便见咯吱一声,抬头便见小楼二层开了一扇窗户,露出半个人影,着一身深色劲装,一头黑发在肩膀处用红绳扎拢在一起,似乎随意往下扫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把窗关上。
这身打扮,有几分像是南边来的人。
“满楼,快点啦。”这么一个打量的功夫,金灿已经在前头催人了。
两个龟公把人引到二楼,房里早已有年少的小厮伺候了一桌酒水,屋角的燃香也点了起来。这里的布置虽简单却极其精致,就连一旁的架子上也摆了两尊仿得极好的双耳玉壶,小桌上起了一架双面刺绣屏风,看上倒像是个吟诗作画的地方,而不是风月场所。
“几位爷稍等,公子已经在路上。”两个龟公彻底福了个大礼,这才慢慢退下。
房内有四个面貌秀气的小厮负责侍奉酒水,这几个小厮不过十来岁左右,韩满楼他们不说话,也不敢开口。
金少见人没来,早管不住嘴巴,逮着一个小厮的手臂,原想问什么,却又被男童的手指惊道:“你这手怎么这么软,跟我那小妹妹一样软?”
那小厮叫颜风,是这里几个中年纪最大的,他瞅了金灿一眼,见眼前的男人面貌奇美,竟能比过这楼里的一干公子,更眉梢眼角自然流出一股贵气风流,脸上一红,他声音有些沙软,尾音微颤,竟有些勾人:“回大爷,手是放在药里泡着,慢慢就变软了。”
“这南馆还真有几分能耐。”金少抬手摸了摸颜风的喉头,喉结极其细小,问道:“你这多大了?”
“十四了。”颜风也不敢乱动,由着金少摸了一遍全身。
叶氏兄弟等着见心上人,没工夫注意其他,韩满楼却听了金少一番疯言疯语,他侧脸见坐在自己身后焚香的小厮,比金少那个矮了半个头,微微低着面孔,那双剪着香块的手指雪白如凝脂,非常好看。
韩满楼不碰酒,自己到了一杯茶,放在手心里,慢慢把玩。
这时,门已被打开,方才点的人已来。
叶氏兄弟的眼睛已经黏到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身上,想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人陈宇翔,也是这南风馆里的青玉。
金少轮番打量了这三人,转头看着叶芳,问道:“哪个是你心上人,我觉得都没我好看啊?”
叶芳瞪了金少一眼,已经走上去把人抱在怀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往人脸上亲了几口:“翔翔,我可想死你了。”
“就这人?”金少不可置信地指着青玉,这人是来人中长得最平凡的,可以说有几分英气,叶芳站在他旁边,这番恋恋不舍的摸样,倒有几分像是被嫖的。
里面最出色便是那个叫淮叶的,淮叶扫了一圈,在金少脸上多停了两秒,便理直气壮的坐在韩满楼旁边,他穿了一身红色纱制的衣服,领口敞开,露出漂亮的锁骨。
叶昶微低下眼帘,韩满楼虽是他们几个人里看起来软弱和气的,但看到薛诗诗死了,他却仍旧是那番风轻云淡的摸样,丝毫不减两分结发妻子去世的悲痛,就知道这人脾气颇狠,心思捉摸不透。
叶芳携着青玉坐到旁边,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早不管金少的废话,捧着一颗痴心巴巴地送上:“翔翔,你有没有想我和哥哥?”
征梁低笑了一下,甩着流云袖坐到金灿身边,金灿先前还在调戏调戏人家小孩子,这会儿见人来了,又坐在自己身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他瞅瞅已经腻在一起的叶氏兄弟,又看看一番漠然的韩满楼。
征梁见他这番神色,料定是个第一次见南风的雏,不由端起酒杯,送到金少旁边,温言细语:“这位大爷如何称呼?”
金少被那气吹得耳根子发红,顿时有些无措,又有些恼意:“喂,问别人之前,不应该先说自己叫什么?”
叶芳牵着青玉的手,正巧见到这副情景,不由好笑:“你金大少爷也是久混风月的,怎么这副怂样?”
“什么叫……!”金少扭着头,叫道,“这不一样,他又不是女人,我……”
叶芳转头见青玉被哥哥抱在怀里亲吻,这才又转过头跟金灿说话:“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又不当在下面的那个,刚才急着来的是你,来了想做缩头乌龟的还是你,满楼比你能干多了!”他又扭了头,朝兄长道,“哥哥,让我亲吧!”
金少又往旁边看去,顿时泪流满面,满楼你不喜欢男人的啊,你怎么也亲上了,要不要这么快啊,他见征梁靠近,拧着眉头,自暴自弃道:“不管,你别离我这么近,我不喜欢男人。”
“不对,满楼,你不能喝酒啊啊啊!”金灿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惊得差点跳脚,“上次让你喝了点酒差点被你哥扒了我的皮,这次……!”
“别烦我。”韩满楼拿手指擦了擦嘴边的酒渍,他只喝了一口,双颊已经烧红,趁着素白的肌肤,竟有几分妖鬼戾气,“我哥还管不了我。”
金少识相地闭了嘴,心里却想:卧槽,难道这两兄弟又闹别扭了?金少发誓,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韩燕回更好的哥哥,这他妈的嘘寒问暖比老妈子还周到了。以前有一回他们几个出去踏青游春,到半路山涧下了雨,几个挤在一座旧庙里,不过半个时辰,韩燕回就来了,一件大氅把人裹了撑着油纸伞把人带走,时春寒料峭,是稍微有点冷了,满楼身体不好,做哥哥的关心一下是没错,但你妹的,要不要直接当没看到他们啊。
不过,满楼的脾气真是被他哥宠得越来越不好了。
淮叶顺势倚在韩满楼怀里,舔着韩满楼的手腕,他一番口技了得,唇齿湿濡,往常男人被他舔着就能动情,但眼前这个人,淮叶睨眼瞧去,韩满楼的眼神混不见半分浑浊。
依旧微微带点冷意的清醒。
韩满楼半低着头,把手指伸进淮叶的嘴里,淡声道:“好好舔。”
侍香的男童搅了搅香炉,苏合香混着辛夷木的香味,有点香甜又有点柔腻,一点点星火慢慢燃着,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