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殇曲》子衿妃仪

30、漾园花中情相逢 春见白莲出彩岫

　　闵后在栖梧殿中翻着这几日内务府记的皇上的起居注，见并无如贵嫔的侍寝记录，一时奇怪，便问恭谨垂首立于殿中的郑安：“这几日本宫见天气不好，免了妃嫔的定省，也不见如贵嫔的踪影，怎么，她这几日都没有侍寝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五日前，如贵嫔宫中的晨晓姑娘来内务府说是如贵嫔娘娘不小心被花枝划伤了面孔，不方便面君，奴才便将如贵嫔娘娘的牌子取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御医说了伤口什么时候痊愈吗？”
　　“回皇后娘娘，奴才问过曲太医，说是恐怕要半个月才痊愈了。”
　　闵后点头：“既如此，就让如贵嫔先歇着吧。”说罢又吩咐品露道：“一会儿你亲自去毓安宫看看，替本宫告诉她，让她好好养着伤，免了她这个月的定省。”
　　栩英殿中，如贵嫔披散着一头的乌发，只挑起部分鬓发绾了个简单的偏髻，用了几支褶褶发亮的新月样式的银发针固定着，简单倒也别致，她闲闲地倚在贵妃榻上，晨晓与琳儿正半跪在一旁的小几前替如贵嫔剥着新进的枇杷，晨晓道：“娘娘，这次进贡的枇杷非常好呢，汁水很多啊！”
　　如贵嫔拈起一颗剥好的枇杷放入口中：“唔……确是不错，你们也尝尝吧！”
　　晨晓笑道：“奴婢可没福气享用，还是伺候好娘娘就可以了。”
　　三人正说笑着，忽然纱幔微微一动，小宫女进来禀报道：“启禀贵嫔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品露姑姑来了。”
　　如贵嫔对晨晓笑道：“终于来了，快去请进来！”
　　晨晓亲自迎了品露进来，品露走进殿中，细细看了看如贵嫔的脸，见果然是有一条细细的伤痕，垂头行礼道：“奴婢给如贵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品露姑娘，起来吧！赐座。”
　　“谢贵嫔娘娘，皇后娘娘听闻贵嫔娘娘不小心被花枝划伤了脸，担心得不得了，所以命奴婢替她看望娘娘。”
　　如贵嫔倚在榻上微微欠身：“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了，本宫并无大碍，只是太医让本宫在伤口痊愈前少出宫门，所以这几日一直闲在殿中。”
　　品露道：“皇后娘娘免了贵嫔娘娘这个月的定省，请贵嫔娘娘好生养伤。”
　　如贵嫔笑道：“如此多谢皇后娘娘了，本宫还有一个请求，可否请品露姑娘回去代本宫禀告皇后娘娘？”
　　“娘娘请讲。”
　　如贵嫔指了指偏殿，道：“最近，冉珍帝姬日日闹着要出门，每每不带她出门便啼哭不止，本宫又不便出去，所以，想请德郡主住进宫来代本宫照料帝姬数日，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允许？”
　　品露笑道：“原来如此，那想来是无妨的，德郡主先前就住过吣芳殿的，如今不过是再住回来罢了，奴婢一定会回去禀告皇后娘娘。”
　　“那就有劳姑娘了。”
　　品露见无事，便起身告辞道：“贵嫔娘娘若无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如贵嫔颔首道：“晨晓，送送品露姑娘。”
　　不一会儿，晨晓转回殿中：“这样可好了，皇后娘娘免了贵嫔娘娘这个月的定省，娘娘便不用出宫门再听到那些人唠唠叨叨的话了。”
　　如贵嫔下榻着了浅黄缎子绣花便鞋向吣芳殿走去：“本宫去看看吣芳殿，晨晓，那里还是原样吗？夕照很快就会回来住的。”
　　晨晓弯下腰跟着如贵嫔整了整衣裙的下摆：“娘娘放心，奴婢日日都吩咐了宫女打扫的，连摆饰的位置都没变过呢。”
　　“嗯，你做事情，本宫向来都是放心的。”说着停下了脚步：“对了，去栩英殿中取一些金羽百合香来点到吣芳殿中，皇上，最喜欢本宫身上的这种香味。”
　　晨晓轻声应着：“是，奴婢知道了。”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娘娘，您决定了吗？决定要将皇上推到郡主身边？以娘娘如今的荣宠，那是……”
　　如贵嫔打断晨晓的话：“在本宫进宫之前，庆贵妃怎样，是冲冠六宫吧？在本宫之前，端贵嫔、嘉悯昭仪也是颇得圣宠的吧？现在呢，荣宠不复不说，还有丢了性命的，所以，本宫还是选择急流勇退……更何况，本宫不爱皇上，本宫只爱自己的一双儿女。”
　　晨晓低头沉吟半晌：“奴婢明白了。”
　　果然，午膳后，凤翔宫派宫女传来话说，闵后已亲自下了懿旨，请德郡主入宫来帮忙照料冉珍帝姬，郡主明日便会入宫。
　　如贵嫔伏在院中的雕栏上，持着一小碟鱼食，正喂着小池中的凤飞红鳞，正是当日从清荷渚中带来的几尾，她想着，要让夕照入宫为妃，必定是要有人牺牲的……如贵嫔对着池中正红的金鱼轻轻呢喃道：“德王妃，对不起了……”
　　第二天，夕照如时领着染禾来到毓安宫，见如贵嫔满面笑意地从殿中迎出来，忙快步走上前去，行礼道：“夕照给姐姐请安！”又起身细细看着如贵嫔的脸颊，片刻，方舒了一口气道：“听皇后娘娘宫中人说姐姐伤了脸颊，倒吓了妹妹一跳，如今看来，已经快要痊愈了，并无大碍。”
　　如贵嫔牵着夕照进了栩英殿，边走边道：“但愿今后不会留下疤痕吧……可要劳烦妹妹在宫中多住些时日，帮我一起照看珍儿了。”
　　“姐姐安心，曲太医医术高明，宫中又有许多珍奇药材，定会让姐姐容颜更加光彩的。”
　　“你这张小嘴，永远都那么会说话的。”
　　“妹妹做姨娘的，自然会好好照料珍儿的，姐姐安心歇着便是了。”
　　二人正说着话，听见偏殿有婴儿的哭声，忙一起起身去看视，如贵嫔笑道：“是时辰了，珍儿每日这个时辰都想要出去逛逛去，我脸上的伤不能沾着花粉，前几日都是只有乳母带着，今儿你与乳母一起陪着去吧！”
　　夕照娴熟地从摇篮中抱起帝姬：“好啊。”
　　“宫中漾园那儿花开得正好，你就带珍儿去那里逛逛吧，你宫中路不甚熟，我让琳儿跟你一起去！”
　　夕照怀抱着粉妆玉琢的冉珍帝姬出了宫门，领着染禾与乳母跟着琳儿往漾园的方向走去。如贵嫔在宫门口看着夕照远远的去了，方转回殿中对晨晓道：“确实都打听清楚了吗？”
　　“是，奴婢已打探清楚，每日这个时辰，皇上都会路过漾园的。”
　　“那好，但愿不要枉费本宫的一番苦心啊！”
　　夕照行了许久，方到了漾园，果见满园花海，尽是浅粉色樱花，花瓣轻轻落下，连带地上都积了浅浅一层，夕照轻声赞叹道：“好美的樱花！”
　　琳儿道：“启禀郡主，这里的樱花是后宫中最美的。”
　　夕照怀中的冉珍帝姬似乎也很喜欢纷纷下落的花瓣，在夕照怀中一个劲儿地转头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花瓣，偶尔一片落到她的襁褓中，便“咯咯”笑个不停，夕照见冉珍这样开心，便笑道：“原来珍儿这样喜欢樱花，那姨娘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说罢将冉珍帝姬递到乳母怀中，自己立在樱花阵中，缓缓跳起绿腰舞，绿腰舞讲究的是轻盈和身段柔软，跳到酣畅处，夕照高高一跃，甩开纤足上的宫鞋，竟赤足在樱花雨中旋舞起来，浅粉色的邹纱裙摆高高扬起，连同臂上同色的批帛一道，将地上的樱花瓣带起，竟连成一道虹，宫女和乳母在一旁立着，竟看得忘了神，就连乳母怀中的冉珍帝姬亦是小眼睛眨也不眨地入神看着，唇角流下一条细细的口水……一舞毕，夕照笑看着乳母怀中的冉珍，用纱绢拭了拭她的小嘴，柔声道：“珍儿，姨娘跳得好看吗？”
　　“啪啪”的击掌声从后方传来，宫女与乳母抬头一看，忙不迭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夕照转身见正是君珣向自己走来，心道必是方才自己跳舞被他看到，不由得羞红了脸，扯过裙摆遮住自己的赤足，下拜道：“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君珣浅笑着负手走来：“都起来吧！夕照，朕竟不知你会给朕这样的惊喜。”说着从小凌子手中取过夕照的宫鞋，弯腰欲亲手为夕照将绣鞋穿上。
　　夕照大惊，忙后退一步：“皇上！臣女万不敢当！”
　　这样一退步，本来被裙裾掩着的纤足倒是一丝不苟地展现在君珣眼前，君珣笑意盎然地蹲下看着夕照洁白的赤足：“呵呵……白莲出彩岫，当真如雪般圣洁……”
　　夕照见君珣如此说，又当着众人面，一时间羞得泪水都差点流出来，只好再拉过裙摆试图要遮住赤足，没料到君珣一把握住她的手，蹲下身抬头看着夕照：“好了好了，朕不闹你了，听话，把鞋穿上，不要着了凉。”
　　夕照只得从了君珣，抬起脚来任君珣将绣鞋温柔地替她穿上……君珣见夕照只是低头垂手闷闷站着，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轻声一笑，命道：“乳母先带着珍儿回宫去吧，跟郡主的人也先回去。”
　　乳母抱着冉珍帝姬与琳儿一道向君珣行了礼便告退了，染禾看了夕照一眼，在原地犹豫不决，君珣“咦”了一声：“怎么，朕的话没听见吗？”
　　小凌子忙道：“染禾姑娘，先回宫去吧！”
　　染禾见夕照无语，便也只好行了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