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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捧红叶引红萝 凤宫夜闻不眠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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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贵妃静静不语端坐在四人抬的肩辇上,内监们整齐的脚步踩在长长甬道的石子路上发出“吱吱”的声音,配合着此时的低气压气氛,似乎让人喘不过气来,静言静思跟在肩辇旁边,也不敢如往常一般说笑。大约一盏茶时间,肩辇稳稳停在含露宫前,庆贵妃踩着小内监的背扶着静言的手走下来,长长的海蓝色祥云纹裙幅逶迤在身后:“静思,待嘉嫔从凤翔宫回来,请她到本宫殿中!”
“奴婢遵命。”
静言跟随着庆贵妃行至启星殿中,庆贵妃斜倚在临窗铺着秋香色金钱蟒的长榻上,随手把玩着高几上的一只金黄油亮的佛手,静言只在一旁垂手侍候着,片刻,庆贵妃忽地将佛手狠狠掼在地上:“很好,很好,一个二个都欺负到本宫头上了!”
立时有殿门旁侍立的小宫女们上前将佛手收拾下去,静言捧了一盏玫瑰花茶奉到庆贵妃手中:“娘娘息怒!”
庆贵妃看了静言一眼:“你安排在昭然宫的眼线呢?为何端贵嫔的打算本宫丁点儿不知?”
静言慌忙跪在殿中,磕头请罪道:“娘娘恕罪啊!端贵嫔她……用人十分谨慎,她近身伺候的宫女只有灵欣和晚秋二人,奴婢的眼线行动维艰,求娘娘恕罪!”
庆贵妃细细看着琉璃盏中的玫瑰花:“这花不错……只是方才盛开,便被投入沸水之中,实在可惜。”
静言抬起头:“娘娘说得对!是端贵嫔不自量力,与娘娘作对,奴婢这就去给她个教训。”
庆贵妃轻轻嗅了嗅散着花香的茶水,噙一瓣新鲜玫瑰花瓣在口中,映衬得秀唇更加嫣红:“端贵嫔,给她个教训,还不需要本宫出手……”
正在此时,小宫女报道:“嘉嫔主子求见!”
庆贵妃嫣然笑了:“你瞧,这不是来了?”
几日后,嘉嫔去往素宁苑中看望如贵人,道是多谢如贵人开口安排首领太医施怀安照顾自己的胎,恰巧端贵嫔亦在如贵人处陪伴,端贵嫔心中暗暗称奇,这嘉嫔自居于庆贵妃宫中的庭兰殿后,就甚少与其他妃嫔交往,今日怎么突然来素宁苑了……
嘉嫔柔柔弱弱坐在紫檀木圈椅上,轻声道:“我与二位姐妹一同入宫,本应相互照拂,平时多多来往才是,怎奈妹妹我刚入宫就由庆贵妃娘娘安排进含露宫,当时妹妹我只是小小贵人,怎敢有些许忤逆?”
端贵嫔命晚秋奉上自己带来的御赐的含春红叶茶,此茶与众不同,据说是极寒之地高山上所出,那里有一种动物名唤雪猴,通身洁白,日日以喉血浇灌含春草,希望此草能开出红花,久而久之,含春草叶变为鲜红……晚秋捧着花梨木茶盘,正待将含春红叶一盏盏奉于各位主子,没想到嘉嫔抢先一步,将茶盏端于手中,欠身奉于端贵嫔,眼中眸光闪闪:“嫔妾本该早早前往昭然宫拜见娘娘,只是寄人篱下多有不便,还望娘娘恕罪,今日在如妹妹这儿,嫔妾就借花献佛,望娘娘谅解嫔妾罢!”
端贵嫔起身扶起嘉嫔,亲自安顿她在圈椅上坐好,亲亲热热地拍着嘉嫔的肩膀:“咱们姐妹一同进宫,又一齐侍奉圣上,自然是一家人了,又何必说两家话呢!”
嘉嫔又将一盏茶捧到如贵人面前:“如妹妹,咱们同时怀有龙胎,这可是咱俩的缘分,今后可要常来常往,别让孩子们骨肉间生分了才是。”
如贵人正待称谢接过茶盏,端贵嫔正待说话,抬首时不经意间看到看到,嘉嫔手上的护甲不着痕迹地掠过茶盏盖倾斜处一点浅红色的茶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端贵嫔并无时间多加考虑,忙笑道:“瞧如妹妹粗心得,檀木圈椅冷硬不适,还不给嘉嫔取个锦绸坐垫来?”
如贵人忙命晨晓去取坐垫,不一会儿,晨晓将一个清水浮萍绸缎坐垫取来,正当嘉嫔低头起身时,端贵嫔飞快地将面前的茶水与如贵人的调换了一下,见如贵人疑惑地看着她,端贵嫔眨了眨眼示意稍安。
如贵人坐下后先喝了一口含春红叶,啧啧称奇道:“果然与寻常茶水皆不同,就连雪山一品也比之不及呢,可见皇上偏心贵嫔娘娘,什么好东西都先往娘娘宫里搬。”又笑对如贵人说:“如妹妹也快品品,小心茶凉了对胎儿不利!”
按照宫中礼仪,上位者亲自端的茶,下位者须得饮尽以示尊敬,如贵人依礼端起面前的茶盏与嘉嫔同饮,三人又闲话片刻,嘉嫔便称要回宫服用安胎药先告退了。
端贵嫔行至素宁苑门口,亲眼见着如贵人走远,屏退服侍着的小宫女,只留晚秋晨晓二人伺候在侧,道:“晚秋,你去请曲太医来!”
不多时,曲太医请安入内,端贵嫔指着面前的茶盏:“你看看这茶有何不妥吗?”
曲太医以小银匙舀起观其色、尝其味,须臾惊道:“这茶里有红蔓萝!”
如贵人皱眉:“红蔓萝是什么?”
“红蔓萝是一种珍贵的药材,有活血化瘀、清热下火之功效,长于南海极热之地,却药性极寒,有孕者是万万不能服用的!”
端贵嫔了然点头,又指了指如贵人面前的茶盏:“你再看看这盏茶里有没有?”
曲太医见盏底一点残存的茶水,便端起尝了尝道:“这盏并没有。”
如贵人长长地吁了口气,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似有所安慰……猛然惊疑道:“端姐姐,你早知道这茶里有?”
“是,本宫亲眼见嘉嫔的护甲浸到你的茶盏中,想来红蔓萝粉她是先准备好藏在护甲中了。”
“那么端姐姐你岂不是饮了含有红蔓萝的的茶水?”
端贵嫔安抚地看着如贵人:“本宫只饮了一小口,放心……”又看向曲太医:“该不会对本宫身体有大害吧?”
曲太医拱手道:“娘娘安心,一点点红蔓萝对无孕之人是没有什么害处的。”说罢微微笑道:“反倒是有驻容养颜之功效。”
端贵嫔了然点头,挥手道:“你先退下吧,晚秋,送曲太医。”
如贵人用力地抿着唇,本来柔和的唇线逐渐变得硬挺,她一字一句恨恨说:“她们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端贵嫔道:“其实,这次嘉嫔她们的目标未必是你,她们真正想对付的,是我。”
“为什么?”
“你想想看,这含春红叶是我从宫中带来与你共饮的,她们无非想陷害是我害如妹妹你的胎儿……”端贵嫔猛然想到了什么,起身道:“嘉嫔她,也是有孕的……”
如贵人也立刻想到:“嘉嫔她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吧?”
端贵嫔阴沉道:“根本不需要真做,假戏完全可以让本宫百口莫辩了。”
如贵人继续道:“她们会诬陷是姐姐带来掺有红蔓萝的含春红叶要害妹妹,有恰巧碰上嘉嫔来访,就一举两得?……姐姐,我们该如何应对?”
端贵嫔命道:“灵欣,你速回宫,派几个心腹搜宫,看看昭然宫中是否已被人放入不明的药材!”又看向如贵人:“还得劳烦妹妹陪姐姐演一场戏。”
当晚,楚君珣正在流觞苑文婕妤处用晚膳,文婕妤的贴身侍女水墨慌慌张张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婕妤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品露姑姑来了,说请皇上务必要移驾素宁苑一趟。”
楚君珣放下手中的包金四楞象牙筷,问道:“素宁苑?是如贵人有什么事吗?”
水墨跪下不敢抬头:“似乎……似乎是如贵人主子的胎不大好……”
楚君珣快步向外走去:“小凌子,快给朕备辇!”
文婕妤起身跟上君珣:“皇上,嫔妾跟您一块儿去吧!”
等君珣到了素宁苑,才看到事态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许多,闵后端坐正堂愁眉不展,焦急地看着曲太医领着小宫女进出忙碌,如贵人仰面躺在绣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闵后见君珣走进,慌忙起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君珣抬手示意闵后免礼:“起来吧,如贵人和孩子如今怎样?”
闵后蹙眉轻轻摇头:“太医正在诊断中,但愿无碍吧!”
正当此时,庆贵妃快步走进,向君珣和闵后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臣妾听闻了如贵人不适,特地来看望。”她指一指静思手中捧着的一棵人参:“这是一棵百年老参,给如贵人补补身子吧!”
晨晓上前下跪行礼接过:“奴婢代如贵人主子拜谢贵妃娘娘!”
晨晓话音刚落,见嘉嫔身边的宫女琴良发髻凌乱地跑进素宁苑,跪倒在地下,庆贵妃呵斥道:“大胆!皇上面前也容得你如此仪容不整?”
琴良跪在光洁的水门汀地板上,哭道:“启禀贵妃娘娘,嘉嫔主子她……流血了……”
庆贵妃往后一个踉跄,好不容易被静言静思扶着站稳,颤声道:“你胡说!方才本宫出来的时候嘉嫔还好好的!”
“晚膳的时候嘉嫔主子就有不适,想许是今日劳累了,就没在意,可是娘娘您出门后,嘉嫔主子她就晕过去了……”琴良说完就只垂头不住地哭泣。
君珣顿足道:“怎么两人突然同时不适?给朕查!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琴良怯生生抬头,小心翼翼禀报道:“启禀皇上,嘉嫔主子今天只来过这素宁苑,说看望如贵人主子。”
闵后皱眉注视着琴良:“你是说,如贵人要害嘉嫔的胎?”
琴良被闵后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奴婢并未如此想,何况如贵人主子现在也昏迷不醒,可是下午与嘉嫔和如贵人二位主子在一起的还有端贵嫔娘娘啊!”
庆贵妃问道:“冤枉主位娘娘可是不小的罪过,琴良,你可是不得妄言!”
琴良道:“奴婢不敢胡言乱语,实在是今日嘉嫔主子来素宁苑之时,奴婢一直侍候在侧。”
庆贵妃转身看着君珣,君珣点头示意她继续问下去,庆贵妃问道:“那么三位主子在一起除了闲话还做什么了?”
“只饮了一杯端贵嫔娘娘从自己宫中带来的含春红叶。”
文婕妤此时站在君珣身后小声道:“含春红叶是皇上御赐给端贵嫔娘娘的茶叶珍品,怎会有问题?”
君珣想了想道:“罢了,去请端贵嫔到凤翔宫。”看着皇后与庆贵妃:“你们也随朕去凤翔宫,把这奴婢一起带去,嘉嫔和如贵人请太医好生照顾着,情况要随时报与朕知晓!”说完命道:“摆驾凤翔宫!”闵后与庆贵妃也急忙随着君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