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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怒斥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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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尽了安清儿的白眼与嘲讽,几日之后,我在上京完颜宗贤的府邸里见到了已有数年未曾见过的韦贤妃。
她的仪容仍如往昔般端庄秀丽,因为跟了金人所以她这些年里并没吃什么苦,我看着她的身子比起以前来是发福了一些。我知她如今的年纪应是四十出头,但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上去至多就是三十二三而已。
她穿着金人的衣裳,质地华美做工精良。我微气地看着她那一身衣裳,她的神色很是坦然,这些年她似已习惯了穿女真人的服饰。
康王登基之后,他曾遥尊韦贤妃为‘宣和皇后’,使她与太上皇后郑氏地位相当。所以,即使她如今已委身于金人为妾,但是我却不敢造次,仍恭敬向她行礼问安。
“奴婢吴氏参见皇后,愿殿下万福金安!”
我才欲跪地,她却阻拦:“莫跪了,已不是在宫里面了,镜儿,这些繁文缛节就都免了吧。”
谢了恩后,我望着她别有深意地说:“殿下,您莫不是真的想要忘记过去、安心的在这金国做一个蛮夷的妾?殿下,官家都已尊您为‘皇后’了,便是殿下您想要忘,奴婢可是万万不敢忘的。”
我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的就是在指责韦贤妃委身金人一事,安清儿当即便冲我喝道:“放肆!吴镜儿,你怎么敢这样和夫人说话呢?!你可要清楚,要不是夫人她心善愿意接你来此,你如今还被看押在韩州城里呢!”
我知贤妃是康王的生母,地位尊贵无比,我本不该这么说她。我极力的想要克制,可是,心中对贤妃积存已久的那一股怨气却在今日莫名的彻底爆发了,再也压制不住。
烦闷地踢倒了贤妃让安清儿给我搬来的那张矮凳,我指着韦贤妃不满地说道:“殿下,您和上皇别的妻妾们大不一样!您现如今可是大宋天子的生母啊!您给完颜宗贤做妾,您这样做。。。。若是消息传回国内去,您想过他要如何去面对臣民们吗?!您可有顾虑过他的感受?!奴婢身份卑微,不敢祈使您如朱皇后那般投水保节,但奴婢恳求您能够早日离开完颜宗贤、去韩州城陪伴上皇!”
见我越发的不成体统,安清儿上来就拽住我想去屋外施刑,不想,韦贤妃却挥手制止了她。
安清儿极为不解:“夫人,您怎么能。。。。”
贤妃冷冷地对她说:“清儿,你出去吧,我和镜儿要单独地说说话。”
“夫人!怎能够。。。”
见她不肯听话,贤妃微怒:“你出去!”
安清儿无比失落:“欸,是。”
安清儿愤愤不平地退出屋然后关上了房门,我气呼呼地瞪着韦贤妃,可是她却一点儿都不生气,也无任何的羞耻感。
随意瞥我一眼,她只淡漠的笑了笑,眼神中略显空洞,看她的神情似是在回忆些什么。我才要说话,她却缓缓地开了口。
“我五岁便入宫了,一直在宫中长大,从不曾出过宫。镜儿,你应该很明白,身为宫女,若是不能成为妃嫔、伺奉君主,那便只能以一个普通宫人的身份孤苦无依的老死在深宫之中。我与乔姐姐自幼便相善,二人曾有约,无论谁先富贵,都不能忘记彼此。她长大后变得极美,因此很快便被上皇看中了。
崇宁五年,我16岁,因乔姐姐极力向上皇举荐,一朝得幸,我被上皇封为了‘平昌郡君’。两年之后,我诞下了九哥儿,上皇晋封我为‘婉容’。你说上皇他不曾亏待过我,是啊,你说的并不假,上皇对我不曾有过打骂,他也未对我有过任何的叱责,他对我,真的是不错。
可是,镜儿,你也是女人,你知道一个女人真正求的是什么。如果有一个男人纳你为妾长达二十余年,可是他却连你的生辰是何时都会记错。你的心中,会如何作想呢?”
我微惊,道:“那,靖康那年上皇深夜里去见您,那日其实并不是。。。。”
重重叹了一口气,贤妃苦笑了半晌,她压抑着哽咽说:“不错,9月22并非我的生辰,是他记错了。我当时未曾点明,那是因为我十分清楚,我清楚我的夫君是一个天子,他有军国大事需要操心、他后宫中美眷多入繁花,他又怎会牢记我一人的生辰呢?我的心里对他其实并无半分不满,即使我遇到了宗贤之后,我也仍旧很感激在深宫中上皇给予过我的恩泽。
一开始时,我恨宗贤欲死。但是,为了他日能够与九哥儿母子重逢,我生生的忍了。但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宗贤他是真心疼惜我的。在刘家寺金营里,有一夜,我在宗贤的营帐里给九哥儿的静安缝补衣服。他忽然对我说‘待天明后再补吧,小心容易伤眼睛’。
镜儿,我年近四十,方才蓦然清醒,其实自己该求的应是这么一个男人,不是一个连我的生辰都会记错的男人,而是一个会出言关心我的男人!我知道,我不应该,因为他是灭我国家、伤我国民的金人,可是。。。。虽明白却已回不了头。你骂我做错了,可是,镜儿,我到底有何大错呢?是我害了人?还是我杀了人?我不曾愧对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啊!
是,或许秉懿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让宗贤把她从浣衣局里接到府里来,害得她被宗贤纳为妾、不得不和自己曾经的婆母共侍一夫。可是,若是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留在那浣衣局里被金国的男人们糟蹋,我也是做不到的!
秉懿是个冷性子的孩子,自嫁给了九哥儿之后,她对我一直还是很尊敬的。她福薄,九哥儿虽然贵为天子却护不了她;她是一个好姑娘,是赵家对不起她害得她流落荒北。我不忍看她受辱,我宁愿她像如今这样跟着宗贤不短衣食的过下半辈子。
其实,若是抛开宋金两国之间的仇恨,宗贤他并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啊,他所犯下的杀虐不过是在执行君主的命令罢了。作为丈夫,他对我已是足够的好。若是此生都无法南回,我甘愿留此伴他。”
我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笑话般仰天大笑,随即却咬牙怒斥她道:“好一个抛开两国之间的仇恨!好一个并非罪大恶极的人!皇后殿下,您可要明白啊,发生了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被抹去!这一场灭国大耻,身为宋人,哪一个人能忘记、敢忘记?!完颜宗贤他是金人,是一个手上沾满我宋人鲜血的屠夫!哪怕他如今对您再好,那也不能抵消他曾犯下的罪过!您怎可忘却万千同胞的苦难呢?!
康王他如今已经是大宋的天子了,我相信,他日日都在筹划着该如何才能救回您与上皇等人,您南回之期已经指日可待!我倒是很想看看,待与他重逢的那一日,您有何脸面去见他!您有何脸面去见上皇!”
韦贤妃的神色黯然,她叹道:“南回之日?虽已登基三载了,可是,金军整日里都发大军南下追杀,九哥儿现在的根基都尚未稳,谈何北伐救援呢?说句心里话,镜儿啊,你都盼着早日与他再见,我是他的亲娘,我又如何会不想他呢?但是,那真的不会立刻就实现的。你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我冷哼:“我的希望不会落空的,他很快就会来救我们。当年,他出使金营无比英勇,归来时意气风发,宫中多少人都视他为英雄啊;他是天命之人,有天神庇佑,逃过了那一场大难;他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登基为帝,延续了赵宋基业,功盖天下;皇后殿下,我坚信,您的儿子将重振大宋雄风、率大军北伐雪耻,成为一个贤明的中兴之主!”
韦贤妃怔怔地望着我,她似不能相信我说的事情会成真。两个人之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又开口了。
“早前,史官完颜勖的夫人曾来拜访过我,我听她提到过你,所以我知道她的儿子宗秀倾心于你。接到上皇的书信之后,我便想好了,我要把你嫁给宗秀为妻。镜儿,我知你是真心喜欢九哥儿的,还曾冒着危险想要为他留下一条血脉,可是,现如今,咱们南回之日遥遥无期,且,诸多国事和后宫的女人们怕是早已代替你占据了九哥儿的全部心思,你与九哥儿再无可能再续前缘了,你就快些忘了当年和他的种种吧。嫁给宗秀之后,好好的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