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情史稗记之双姝》陆曼

46、金军侮辱

　　在一队金军骑兵的看押下，我们行了整整一天的路。入夜之后，我们渐渐地接近了远在南郊青城的祭天斋宫。一根高大的旗杆矗立在宫殿的南大门外，那挂在顶端上的巨大黑色旗帜被夜风吹的呜呜大响。

　　上皇与太上皇后乘坐的牛车慢慢地驶进了斋宫的大门，我们这些宫人却被那些服饰怪异、面目可憎、不怀好意的金军用弯刀给拦住了。

　　我们喏喏不敢言，都低下头不敢看他们。他们冲着我们大声的叫嚷着我们根本就听不懂的话，还用手里的刀乱戳我们随身带来的包袱。虎儿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见了他们的举动后，稍一明白，她赶紧蹲在地上解开了自己的包袱。

　　一个金军来回地翻看虎儿包袱里面的东西，当一个价值十两的银锭从几件衣服里滚落了出来之后，金军们立即就蹲在地上哄抢开来了，过了一阵子，最终被一个人给抢到了。

　　那金军把银子塞入自己的怀里，其他人没有继续没争抢。或许，这就是女真人的天性，无论它本来是属于谁的东西，但只要你的力气足够大，你抢到了它，它就该是你的，没有道理的天经地义。比如一锭银子，比如一个国家。

　　心知金军想查的无非是搜刮干净我们带来的金银，虎儿便想要收起包袱。这时，最先翻查她包袱的那个金军却突然地抱住了她，虎儿吓的怔住，他接着便用一双粗糙的脏手在她的身上开始四处乱摸。

　　因为恐惧，虎儿失声尖叫。努力地推开金军，她不停地挣扎着。望着扭在一起的二人，金军们都哄笑起来。而我们这些同伺候上皇的姐妹，现在却都自私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敢走出去抢回虎儿。

　　捂着小腹，我记起自己已是为人父母的人，有一个小生命还需要我来保护。我开始瑟缩着向后退，芸芸的眼里已隐约见泪。

　　可是，一个金军却忽然拿弯刀指向了我。我赶紧把自己的包袱扔到了他的脚下，然后我继续向后退缩着。拿到了包袱之后，他却不肯放过我，伸直了右臂把我从人群中一下子就拽了出去。

　　芸芸随即就冲了过来，她用自己的包袱狠狠的去砸牢牢抓着我的金军，可是，她没能救了我，却被另一个金军给抓住了。两个金军狂笑着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其余的人纷纷举刀欢呼。

　　抓着我的金军使大力扯开了我的衣领，‘呲啦’一声，我的棉袍便被他撕烂，洁白的棉絮露了出来。大风一吹，棉袍翻开，里面穿着的雪白单衣敞露出来，腹部已有了小小的隆起。

　　我拼命的想要阻止他继续再扯我的单衣，可我的力气比不得他，他毫不费力的抓住了我单衣的衣襟。

　　我的口中一直在无意识地连连大喊：“救我！救我！”

　　我知道，芸芸她也知道，我喊的其实是，救我，赵构。救我，德基。

　　这一刻，自他离去之后一直支撑着我的那个信念缓缓趋于消失。他对我说‘等我’，而我最后等来的却是金军的侮辱。

　　他帮不了我，而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如今身在哪里。当他知道上皇也已被金人强迫着走进金营了以后，他有没有想过我会遭遇怎样的厄运。

　　突然，一人喝了一声，见到他之后，所有的金军都赶紧列队站好了。

　　避过了一场厄运，我和芸芸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二人却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都还没有真正的走入金营，金军们就敢对我们肆意的羞辱。倘或是走了进去，还不知他们会有怎样令人发指发指的暴行。

　　发话的蓝衣人的身后跟随着数名对他毕恭毕敬的金军，他应是一员将领或是有权力的官员。否则，这些守门的金军也不会那么听他的话。可是，他实在是很年轻，比起我和芸芸两人都大不了几岁。这般的年轻，他会是个什么将领呢？

　　蓝衣人与盘查入门的我们的金军们交谈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忽然指着我们这两百宫人冲着他们大声地嚷了两句。随即，金军们纷纷向后退了一步，将我们的前路空了出来。

　　蓝衣人用有些生疏的汉语对正抱着包袱浑身颤抖的虎儿说：“姑娘，请吧。”

　　他示意我们都跟着自己走，可是，经受了一番惊吓，面对着到处都是金军的斋宫，我们一步都不敢迈入。。

　　蓝衣人微笑，他居然很友好地对我们说：“你们不都是宋国那个太上皇帝的侍女吗？你们不想去找他吗？”

　　上皇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我们都只敢和他待在一起。

　　芸芸最先应蓝衣人，她低声哭着对他说：“多。。。。谢这位。。。。。。。。你。。。。。小将军了。”

　　蓝衣人和他的随从们在前方带路，他扭过头对我们说：“我无官无职，是我父亲让我留在军中历练而已。所以，你们就不必称呼我为‘将军’了。哦，我汉名‘宗秀’。完颜宗秀。”

　　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可他是女真人这是无疑的，我们都不敢接他的话。

　　听他又说：“我父亲他很喜欢你们汉人的东西，自幼，他便教我兼习汉话、写汉字、读汉书。哦，我最喜欢读《论语》了。读《论语》，可使人明事理、懂善恶。你们都是汉人，你们读《论语》吗？”

　　我们仍不敢接话，他挠着头苦恼地说：“你们都是怕我们啊。唉，可我从没有杀过你们宋人啊。”

　　。。。

　　是夜，上皇和太上皇后被金军统帅安顿在了斋宫后殿的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二人安歇在面南的正房里，其余的几间偏房连地上也都塞满了宫人。

　　但虽是这样，却还是不够二百余宫人居住。望了望庭院里的那几座简陋的毡帐，人们咬咬牙便住了进去。

　　我和芸芸并另外的四个宫人坐在正房的两扇木门后为上皇守夜，因为伤心，太上皇后呜呜的低声哭了许久，安慰着她入睡之后，不久，上皇也因赶了一天的路太过疲惫而睡着了。

　　屋内的椅子根本就不够六个人坐，芸芸抢先把我推进了一把椅子里坐好，她自己则坐在了地上。

　　我小声推辞：“这怎么能行呢？如今，你毕竟是有封号的‘美人’，怎可我坐在椅上而你却。。。。”

　　芸芸对我附耳说：“你有孕在身，这屋子里本就不如宫里面暖和，在这冰冷的地上坐上一夜的话，你的身子能受得了？我不是什么‘美人’，镜儿，我是能和你同生共死的好姐妹啊！”

　　我捂住嘴无声地大哭，她瞪我，小声嗔道：“上皇都安歇了，你莫哭！”

　　我听话的点了点头，可心里的感动和酸楚却还是挥之不去。

　　十余年了，我们所有的人都已习惯了富足、奢华的宫廷生活。就在踏入这斋宫之后，我们才知道，生活可以艰难非常。我自是希望时时都能和芸芸在一起，可是现在，我真希望她离的我远远的，躲过这祸事。

　　从包袱里拿出了针线和被金军撕烂的那件棉袍，我悄声开门走出去欲借着月光补衣，芸芸也跟着我走了出来。

　　在廊下坐着，呼啸的夜风便如刀割，不止脸疼，心也疼极。

　　我难过地低声说：“芸芸，方才那个金军扯我衣。。。。。。。的时候，我。。。。我有一时曾想过，如果。。。。。。。如果他真的敢侮辱了我，我便以死保节。虽可怜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没有让康王蒙羞，我也算对得起他了。”

　　芸芸用手捧住自己的脸颊护着挡风，她责备我说：“镜儿，你不要多想了。那个完颜宗秀不是已经帮了我们吗？我们已经没事了。”

　　我说：“可是，芸芸，他姓‘完颜’啊，他是金人。他现在帮了我们不代表他永远都会帮我们，他现在没有杀过我们宋人不代表他永远都不杀！”

　　芸芸凝眉，她摇头，说：“唉，别再想了。镜儿，你看今夜的月亮。”

　　我抬头望月，不解地问她：“这月亮怎么了？”

　　“现在虽是月亏，但终有月盈团圆之时，我们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