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春游汴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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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日，云集到汴梁附近的勤王之师已逾二十万人，完颜宗望不敢再留，虽然还未拿到他之前对我大宋要求过的全部金银和物品，但已怀揣官家允诺割让太原三镇的诏书，他还是赶紧下令退兵至牟驼岗一带。
终于，汴梁城安全了。
当日，官家晋封康王为‘太傅’，又加官‘静江丰宁军节度使’。我本以为那是一个很大的官职，可是康王却捏我的鼻头说我笨，只是听上去是一个威风的将军罢了，但是实际上，又有哪个帝王敢让一个亲王手握重兵呢。
不久，日生两珥，官家赶紧大赦天下以期避祸。接着，他又下诏‘自今庶事并遵用祖宗旧制，凡蠹国害民之事，一切寝罢’。
女真人彻底地北归之后，官家将之前在战事中主战派的一干官员全部升官或是加封，而那些主和派的大臣们或多或少的都倒了霉。
更有蔡京、童贯、蔡攸这三个平日里最得上皇最宠信的三个朝臣被官家给贬了官，蔡攸如今虽正陪着上皇东巡未归，可是官家的圣旨一到，他也是不敢不从的。
康王回来了之后，就对别人亮明了他对我的心意，我于是就成了这云锦阁中众人明目张胆打趣的对象，而对于这些事情，贤妃也并不阻止，甚至，康王还很鼓励她们。我不满的抱怨之声，他只当作没有听到。
官家给了他许多的赏赐，他就拿那些钱从宫外买了各式各样的礼品送入云锦阁中。别人得到的都是一些贵重的首饰或者是布匹，独我的礼品仍都是一些他精心挑选的新颖玩意儿，好不羡煞旁人。
三月初九日，康王入龙德宫内给韦贤妃请安。
“母亲，我今儿想跟您请一个恩准。”康王说。
韦贤妃笑问他：“呵呵，你这个‘太傅’如今居然还有能求到我的时候？你说说看，是何事儿啊？”
康王指着我说：“儿子今儿想带着镜儿出宫去玩一天，还望您能恩准。儿子跟您保证，宫门下钥之前就把她送回宫里来，儿子绝不会让母亲您为难半分的。”
我心内大喜，暗说我幼时便入宫了，因此，汴梁虽是我的家乡，可我却从不知这天下第一的城池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既然康王他愿意带我出去游玩，我当然是很期待的。
贤妃似有不允之意，康王便如一个孩童般向她撒娇恳求。贤妃无奈，最后只得答应，又不停地嘱他务必要记着时辰，切不可贪玩回来晚了。
康王催我回去卧房里换下宫装，我为难地说：“奴婢没有平常的衣物。自小我便入了宫，又从不曾出过宫，哪里来的会有。。。。。。。”
不等我说完话，康王便插话说：“罢了，没有也无妨。反正，往日里出宫办事的宫人们也多是穿着宫装出去的，百姓不会感到奇怪。咱们俩出宫以后，我带你去衣帽行里买一身新衣换上便好了。那样能自在一些。”
我踌躇不行，贤妃对我笑说：“好啦，镜儿你就听他的、快跟着他出宫玩去吧。我可不想看他在我这儿继续跟我耍闹下去了！”
我遂跪地辞别韦贤妃，又与康王离宫，蓝链跟在了我们的身后。
龙德宫外有一乘大轿正等待着康王，八个轿夫跪地迎康王上轿，无人敢多嘴询问我的身份。康王让我先入轿，然后他自己又进来，随后轿夫抬轿而行。
难掩自己心中的兴奋之情，我忍不住掀开了轿帘的一角想要看看宫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康王却伸手过来，把轿帘给放下了。
我微有不满地问他：“你为何不准我掀帘？”
他道：“你就不怕被别人给看到吗？等轿子行过了禁内之后，才算是安全的！万一被人给看到了，你就仔细吧，这辈子啊，你再也不要想能出宫了！”
我只得依言而行，不敢再掀开轿帘。因闲得无聊，我便拿出怀中的铜镜查看自己的妆容。
这铜镜还是当年柔福帝姬让郓王找匠人们特意为我和梳儿两人打造的那一把，梳、镜永不会分离。
康王道：“我那次为你更衣时就看到了这把铜镜，真的是好生别致呢！你从哪儿买到的？入宫前你爹娘给的？”
因他先前曾私自脱下过我的衣服，我先气闷了好一会儿，后才对他说：“不是我爹娘给我的。早些年，我伺候过柔福帝姬，这是她赏的。她最喜欢我和梳儿二人，便让三殿下找来匠人打制了这两把。。。呃，算作是镜子吧，不过，这手柄处却造成了一把梳子的样子，梳、镜合在了一起，用起来很是方便呢。”
康王说自己的头皮有一些痒，我便握着小圆镜用有梳齿的那一端给他梳了梳头，又问他：“是不是真的很方便啊？”
康王笑笑不语，忽而轿子却停下了，他出声询问是出了何事。
“殿下，已至杨家宗庙之地了。”
康王‘哦’了一声，然后他什么都不说就下轿了。我不明所以，便偷偷掀开轿帘的一角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是一座宏大的宅子，建制规格上丝毫都不输皇子们的藩邸，我原想这可能是朝中哪个一品大员的府邸，却见那两扇高门的匾额之上书有‘孝严寺’三字。
康王已走至高门的正中之地，却也没有入内。他只是安静地站着，既不参拜更没有下跪。很快地，他又回到了轿中，然后他又让轿夫继续启程。
我问他：“这是何地呢？”
康王道：“嗅，这是前朝太尉杨业的宅院。‘天波杨府’，你可曾听说过？”
我微惊，道：“竟就是这里？我在宫里听老宫人们说起过，听闻那杨家一门忠烈，在太宗、真宗两朝时多次出征对抗辽人，战功赫赫啊。”
康王说：“不错。想当年，太宗皇帝赞誉杨业为人忠义、刚直，便赐金五百万为杨家在最靠近禁内的地方盖了这一座‘清风无佞天波滴水楼’，又亲书御笔‘天波杨府’刻制了匾额。太宗皇帝还曾有御旨，但凡经过那杨府门前，文官落轿、武臣下马，只为要对杨家人表示尊敬。朝臣们路过时多会鞠躬一拜，我既是皇子，立身一刻也就好了。”
我感慨道：“若是当今朝里能再出现第二个杨家就好了，带领我大宋军士前去抵抗金人，让金人能像辽人一般都怕我大宋的天威。”
康王说：“其实，若是官家他肯让我来领军，我必会比杨家人还要厉害。你相不相信我？”
我笑说：“我自然信了。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如今，你已取代了郓王的地位，宫里再也没有人会谈论他了，所有的人都在崇拜你康王呢。你‘勇入金营’的故事已被她们说了千遍万遍都不曾厌烦，甚至，你都快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呢！”
康王笑得很是得意，他道：“我总算是没有白去金营走这一趟！你们还都能记的我的好！”
我忽然想起了被金人掳去北方的肃王，不禁又难过地说：“你倒是回来了，可是，五殿下又要怎么办呢？他何时才能回来汴梁啊。等到上皇东巡回来之后，不见了诗文最好的五殿下，我怕上皇可是会发怒的。”
康王轻哼了一声，他觉很是气闷，阴阳怪气地对我说：“让五哥入金营是官家自己的意思，谁叫完颜宗望指明了要五哥呢？你若是心疼他去了金国会受苦的话，你是不是想要我一直留在金营里，不该让五哥去？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嗯？”
我心有不安，低声对他说：“你也不要生气啊，我自是不想你出事的，否则，贤妃可该如何是好？但是，五殿下却也是一个好人，当初，我在福宁殿里伺候上皇时，他每次来给上皇请安，对我和芸芸二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人很谦和。五殿下又博学多才，上皇深。。。。。”
突然而来的霸道掠夺，我却并不敢使大力去反抗他，生怕软轿的晃动会引来轿夫们的察觉。
他紧紧地拥住我，又威胁似地说：“就算我的那些兄弟们再好，可是，他们日后都会是你的夫家叔伯，我不想听到从你口中说出的对他们的夸赞之语！你给我好好记着！”
我颇觉委屈，忍不住与他争辩道：“我只是说了一些实话而已啊！”
知道刚才自己的脾气是大了一些，他又软了口气，歉意地对我说：“我都知道，我知道。可是，镜儿，我也只是，呃，男人嘛，我们都是会嫉妒的。我真的是很喜欢你，所以，听到你说别的男人好或是见你挂念着别的男人，我的心里会不太舒服。”
“嗯。”
简单地回答了他，我才觉鼻头已是酸涩，心里的难过不减反是重了。
他会嫉妒我挂念肃王的安危，全是是因为他对我的喜欢。可是，若是有一天那‘喜欢’没有了，那‘嫉妒’怕是也就会没有了吧。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已是一个被他忘之脑后之人了。
我会守在王府里属于我自己的那间房屋中，盼望着他何时想起了我可以过来看我一眼。而且，一旦入了王府，我便会受到那些‘旧人们’或多或少的挤兑和冷颜相待。
在还拥有他的宠爱和维护之时，我的日子应不会很难过。但若是失去了他的宠爱和维护，我会被那些女人们斗的体无完肤。往日里我所听闻过的后宫中嫔妃们的争宠之事，到入了王府之后，我都将会经历一遍的。
再次深问自己，吴镜儿，你真的确定，跟了他以后自己不会有半点的后悔么？
对于我的寡言和随后的长久沉默，康王并没有太过注意，他安闲地坐在我身旁闭目养神，口里哼唱着一曲《更漏子》。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唉，如今的山盟海誓真的能够永远都不会变吗？若是这曲子由一个女子来唱，我信那感情一定是真的，因为，从来女儿多情郎薄意。
康王怕是不知在哪家瓦子或是妓人那里听来了这支曲子，觉得好听他便自己也唱来听。对这支曲中中的深意，他怕是混不在意的。
我的心微冷，康王忽然却将我轻轻地揽入了自己怀里。
将唇抵在我的耳边，他柔声对我说：“在金营里的时候，别人看我好似并不惧金人，可是我心里想着的事情，他们却都看不到。我常会想，若是我再也不能活着回来汴梁，我的镜儿可也会‘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春游汴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