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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再见柔福 ...


  •   至次日卯时天色初明,夏荷隔着纱帐悄声唤醒了我,说该是官家朝议的时候了。

      “我知道了,你让她们先把御服备好。”

      “欸,我这就去。”

      我想要唤他醒来,却发现趴在我怀中的他正睡的十分沉香,不知他的梦中有什么好事,唇边还挂着一抹浓浓笑意。难得他能有一夜好梦,还是晚些时候再唤醒他吧。

      房内很是安静,我轻轻点触他的俊秀五官,忽然发觉岁月已开始向他‘宣战’,他的额上已有淡淡纹路。待过了今年的除夕,他便是三十六的人了。

      那个在汴京皇城中的鲜衣少年,他消失在了哪一刻呢?如果时光可以逆流,在他最初对我说喜欢的时候,我一定也会对他说喜欢。两个人恰好互相喜欢,哪怕只多一刻,唉,也是好的啊。

      刚想要推开他搁在我腰间的健瘦长腿,可我不小心却吵醒了他。他双目很快便睁开了,这些年我脸上鲜见的温柔笑容来不及换下全被他收入眼底。

      他重新将腿跨回了我的腰间,然后浅吻我的胸口,让两具身体继续紧紧相贴。我的指尖缠弄着他的柔软乌发,他玩笑说我这是在‘戏弄龙发’。

      “睡的可好?”

      “唔。”

      “‘唔’算什么?!好还是不好?”

      “你昨夜那么用力。。。几欲让我动了胎气。。。你说好是不好!”

      他似有些尴尬但还是低声开口问了我:“我的身子。。。你以为。。。今年要比去年好多了,是不是?”

      虽然记得七夕那夜他是吃了丸药的,可是看他自觉身体大好,我便没有故意地扫他的兴,于是道:“嗯,好多了。你医治也有十多年了,王医师的医术还是很好的,我想,总会子孙绵延。只是,是药三分毒,你日后还是少吃尽量不吃为妙。而且,昨夜你并没有用药,还是。。。。”

      见我顿住话头,他仰脸看我,坏笑催促:“还是什么啊?说啊。呵,还是很让你受用的吧。”

      我大为羞赧:“你这个人啊!呃。。。你大多是温柔的,教人喜欢,有时却又故意逞凶,直教人受不住。与你初试云雨,你。。。让我疼了多日。”

      “唉,记得那天你因疼还哭了。”

      “并非因疼,只是怕最后不能嫁你,害怕离开你。”

      “但你最后还是嫁。。。罢,说好不提了。该是朝议时了。你再睡会儿。”

      他掀开锦被,拨开了纱帐坐在床边,等宫人们进来伺候自己更衣,那单薄的背影略显委顿。

      我从床上找出他皱乱的寝衣为他披上,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双手搂住他强壮的臂。

      “德基,你是我的男人,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即使我们互相伤害,即使我们有过争执,可因为付出了太多的情,那情中又揉搀进了怨,所以我永远都做不到忘记自己是爱你的。那一年,你说让我走,你说让我喜欢谁便嫁给谁,可是我喜欢的人就在这里,你让我走去哪里?!”

      他揽我入怀,宫人们正手捧御服、铜盆、茶杯进来。他忽然拉起纱帐,抱着我又躺回了床上。

      “出去!跟他们说我今儿身体微恙,请他们先吃茶等一等,迟些时候我便过去!”

      过了晌午,我和梳儿一起用午膳,是她亲手所做,三样时鲜小菜,爽利极了,又配了一碗熬煮成奶白色的青鱼汤,最宜补气。

      “长公主她申时才会入宫,你用过膳便先去歇息一会儿。御医不是都说了吗,你这些年总爱动气,如今伤寒又才好,现在最是需要休息,切忌劳心,劳体。。。”

      “好啦,好啦,再多一个切忌劳脑,我这个人就算是完全废了!”

      “呸!真是不吉利!怎么能说这种话?!若不是你的胎像不稳,若不是官家他十余年都不曾得子,我们又何必担这个心!”

      “我也只是说笑,这个孩子,我是甚为注意的。那夜淋雨,真是不该。其实,他也常去瑶碧阁歇息,你怎么一直没能怀上?”

      梳儿面上一红,只招呼我吃菜却并不回答,我笑笑,没再追问。

      柔福帝姬是由一个儒雅稳重的男人伴着一起入宫的,是申时二刻,梳儿正和才睡醒不久的我说着要给孩子取什么乳名。官家还在前朝,听说是在和即将回去金国的金使议事。

      应是这些年过的还算顺心之故,年逾三十的她身子些微发福,容貌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非凡。不过,她进来凌虚楼时,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梳儿热情地招呼她:“这些年,公主与驸马在永州过的还好吗?”

      那驸马含笑点了头,她微笑应道:“我们都很好。听说吴才人如今已进位为‘婉仪’了,你一贯善良恭顺,这也是你应得的。瑗与璩可在此处?我也算是他二人的姑姑,该见一见的。”

      梳儿拉过她的手:“璩和瑗此时都在资善堂里读书呢!璩儿极是不专心的,今晨还被教授训斥说‘调皮’!他若是再不勤奋一些,官家就该发脾气了!你姑侄三人迟些见面并非不可,但是这一位你可需快快见啊!”

      阔别已有十余年了,如今再见了柔福帝姬,感思她与我这同样多舛的命运,我已簌簌落泪,她也松了梳儿的手再与我紧紧相拥。

      “镜儿!”

      “帝姬!”

      梳儿与高驸马一同上前来劝,不想他们说出口的竟是同一句话。

      “大哭伤身,对孩子不好。”

      四人都是既惊且喜,梳儿道:“公主也有了身孕?镜儿这已是两个月了,官家本欲宣诏天下,令万民同喜,只是她如今胎像并不稳,只得过些时候再宣诏了。”

      帝姬那里还在呜呜哭着,驸马代她答:“此次我们回到临安,嬛嬛的身体甚为疲累不适,府里的医官才为她诊过脉,她已有了身孕,不过一月。我们从永州赶回一路颠簸,医官嘱她产前都需用心休养。”

      梳儿道:“既是如此,你们就更不能再哭了!快坐吧。”

      驸马虽是皇室姻亲,但他毕竟是男子且又是外臣,于是没聊几句便说要去正堂里看一看官家收藏的那些诗画古玩,把我们三个人留在隔厅里单独说话、叙旧。

      驸马才一走,柔福帝姬忽然叹道:“梳儿,镜儿,其实士荣与我还有过一个孩子,是到永州的第三年里生的,是个女儿,美丽极了,只可惜她福薄,生了一场大病,没活过除夕。”

      我同情道:“老天是不忍看孩子受太多罪所以才收走了她。帝姬,你这一个孩子,必会长命百岁的。”

      梳儿玩笑说:“镜儿说的对。公主,你只有官家这一个哥哥,这两个孩子虽说是姑舅表亲,却也是堪比亲生手足啊。若万一是一男一女,咱们便请官家早早下旨给他们二人定了婚事,那就更是亲上加亲了啊。”

      我和梳儿都是笑,柔福帝姬却道:“官家他是我的哥哥不假,可是如果他肯命军北上,我们的兄弟姐妹如今怕是会更多。父皇也就不会惨死在北国了。”

      梳儿神色极为尴尬,我心情激动不已,一瞬便忆起了那些苦难屈辱的过往。还有五年之前,当上皇驾崩于五国城的消息传到临安之后,举国缟素。官家临朝时只穿浅黄袍,佩银黑带。那一次,我们吵的十分厉害,我骂他是天下第一不孝之子,后因我心悴过甚,还曾大病过数月。

      帝姬不看梳儿,只看着我,她语气微冷:“镜儿,我不信你已忘了!”

      梳儿有些不悦地对她说:“公主,你和镜儿如今都需静养,何必要提。。。”

      打断了梳儿的话,我郑重地对柔福帝姬说:“没有,我从没有忘记!她们每一个人的苦,我都记在心里!我不敢忘!”

      “镜儿!公主!你们。。。。唉,你们要说便说吧,可别教官家听见!”

      梳儿再不愿多坐,她甚至连告辞的话都没有说便匆匆而出。

      柔福帝姬将她下楼的那个背影看了许久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微有鄙夷道:“镜儿,我本无意指责梳儿,可是,当年我回来后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当年的梳儿已不是同一个人了。她的心中毫无雪耻之事,九哥他一味避祸、向金人求和,她只全力支持他!”

      我道:“这我也是知道的。可,并非只有她,阖宫里,除了我,谁都不会提雪耻之事!她们都谨记宫眷不得干政,谨记以官家为尊。帝姬,你可知这些年里只因抗金之事,我和官家都经历了什么吗?”

      我将这十年来发生过的事情详细地对柔福帝姬都说了一遍,她一直安静听着,紧缩的双眉从未展开过。听到宗秀数日前被官家所杀时,她也说柔安很是可怜。

      “镜儿,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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