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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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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县衙前面的霁雨巷,老张夫妻两个和儿子儿媳,一家四口。老张夫妇在街上卖了二十几年的豆腐,都是本分人。他俩就一个儿子叫张宏,是个生员,今年二十有六,七年前娶了沽县魏家洼的魏氏为妻。那张秀才知节懂礼对人也很是和善。据在他家邻居们说,这魏氏平日里也是一副温顺模样,还做的一手好饭菜,绣品也做的好,对公婆也孝敬。”
端起茶碗轻吹了一下上面漂浮的茶叶,刚过而立之年的知州问道:“既然这样又是怎么出事的呢?”武知州一袭青衫坐在午春县衙的后堂,瘦了一圈的午春县令正滔滔的说着两个月前发生的案子。事情是七月初发生的,当时正是汛期,他整天带人在河堤两岸巡视,也没时间处理。
午春县令晃了晃依然显得有些肥大的脑袋,叹息着说:“是张宏撞破魏氏与开酒馆的李大虎的丑事。”
七月初三,入夏以来第四次降雨的第一天。
张宏出门冒雨赶回家时,屋中桌上的烛光正清晰的照着床上的两人。
安静了多年的小院里喧闹了半夜。
瓢泼的大雨盖不住老张夫妇的哭喊声,引来了隔壁的几户人家,这些人生生瞧了一段热闹。
那屋中之人正是李大虎,见事情被人撞破,夺路不成便与张宏打了起来。老张夫妇听见动静,也过来西屋,看着凌乱的屋子,霎时也都明白了过来。老张的婆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呼天抢地的哭骂起来。老张却是上前想要帮儿子,却被那李大虎一脚踢到心口,摊到在地。
张宏也被踢倒。李大虎欲趁这个空档拿了衣服走人,谁承想那本缩在床角的魏氏却拔下头上的簪子扑到他身上,木质的拢发簪狠狠的扎进了李大虎的下身。
“老张被踢得狠了,第二天还吐了血。加上那些听了消息赶来看热闹的人说了些不干净的话,激起了张宏的性子。大人你可知那秀才做了些什么?”讲的兴起,午春县令竟对自己的上司卖起了关子,却也不等回答,自顾的讲下去,“竟是用菜刀在魏氏的脸上划了七八个血口子。”说完这句,胖墩墩的县令也泛起了一身的凉意。
“竟会是这样。”武知州皱眉道。
沉了口气,县令又开口道:“李大虎因伤人被抓进了县衙的大牢。张家又告魏氏不守妇道与人通奸,只得将魏氏又羁押了。那魏氏也甚奇怪,既不辩驳又不招供,只是念叨着求死的话。”县令为难的叹了口气“这才不得已请来了大人。”
“倒要去看看那魏氏了。”心中已是一片清明的知州大人站起身出了后堂,直往城东的大牢而去。午春县令也扭着肥胖的身体跟在后面。
到底是犯人呆的地方,即便是女牢也是污秽的很,一进门就有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冲脑顶,年轻的知州忍住了将袖中的手帕拿出来的冲动,端正着一张脸跟在引路的牢头身后。
午后的阳光并不能给这污浊的牢房带来多少光明,反而愈加显得阴暗起来。
武汀站在单独羁押魏氏的牢房外,借着背后窗上照进来的光,看清了那个低头蹲在墙边的女人。昏暗的牢房,灰白的囚衣,如果不仔细看,竟是看不出来那里有个人似的。
“本官是西州知州武汀。你的案子本官已经了解。魏氏,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武知州沉声说道。
那妇人慢慢的抬起头,缓缓的朝武汀这边走来。待真的看清了那张脸以后,即使是沉静如武汀也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纵横交错的伤疤还没有痊愈,外翻的红肉还沾着些细草灰,衬着蓬乱的头发,乍看之下倒有七分像鬼。心中不禁觉得那张宏秀才对自己的妻子真是下手过于狠毒了。
魏氏自入狱以来张家并没有人来看过,也没有人为她说上一句话。脸上的伤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虽然没有镜子,却也知道自己现在顶着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又想起那日夫君举刀划向自己时愤恨的脸,竟似全忘了往日夫妻情意一般。心中早已是一片索然无味。
“知州大人,民妇无话,只求速死。”魏氏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死了就干净了吧,那个人也是盼着自己死去的吧。
武汀是本个心明的人,也不答复她,只是接着问道:“你娘家可还有其他人?”
那妇人一愣,低头缓声道:“只有老父和一个小妹。”
“你可知道你这样死了,那沽县魏家洼的老父和小妹该怎样抬头活下去?”
年轻的妇人浑身一震,乎的埋首痛哭起来。
见她有了反应,武知州又说:“本官倒是愿意还你清白,只是若你自己不说实话,就是再大的本事也帮不了你。”
那妇人过了一会才止住了哭声,以额触地凄然道:“求大人还民妇清白。”
那午春县令不想这魏氏竟真有冤情,长吐了一口气,心里似有个石头落地:还好是请教了知州大人,不然许就真是枉污了一个清白之人啊。
原来那李大虎是瞧上了魏氏的容貌,想着强要了他,便紧盯着张宏出了门,天黑以后趁着雨色潜入了张家。魏氏本是个妇道人家,惊怒之下竟忘了叫人,只是挣扎。恰巧那时张宏回家来……
“这两个月张宏可曾来看过你?”听完了原委,武汀还是狠心问出了这话。
“大人是在取笑民妇么?”魏氏冷冷的说道。她是太知道自己丈夫是个怎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