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素]悖谬》苑芷

1、[钗素]悖谬

　　【我不会写字了。】
　　叶小钗对着笔墨纸砚坐了一个时辰后想。
　　作为留书出走的重要信物，这一刻叶小钗深深感觉到什么叫做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当然，其实言语很早以前就已经是多余，然而一言不发是说不过去的。他想不然就直接封进去一张白纸如何呢，然后立刻否定了这种误入歧途的想法。
　　他提起被浓墨凝成一团的笔尖在清水里蘸了蘸然后在纸上写道：【我走了。】
　　然后意犹未尽的加上两个字【保重。】
　　然后他想了想看着空荡的很浪费的信笺又写了三个字对不起。然后他没忍住写了整整一张纸的对不起。

　　素还真打开干净的信笺的时候还是楞了一下的，不过他转过头来时表情仍然令人坚信他刚才读完了什么皇皇巨著。四非凡人在旁边，等着堵他嘴。他倒也没指望只手回天，只是象征性的做了一下垂死挣扎。可惜对方连这点台阶都不给他下。
　　【认命吧。担起责任是你的原罪。】
　　凭什么？

　　他总觉得他们看他的眼光带着怜悯的神情，大概类似于素贤人好是好，可惜遇人不淑捡了个拖油瓶，于是背上一本烂账，深表惋惜云云。这算屁。常年保持我欠每个人钱的良好心态的素贤人想。然后他又想如果现在那个万人唾骂的对象换成是自己的话，叶小钗的反应会是怎样。琉璃仙境花香淡淡月色溶溶，他猜叶小钗出去的时候连头都不敢回。
　　于是他抬起眼笑一笑。

　　连夜走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偷偷到达没人的所在，最好深山老林，白鹿为伍，茹毛饮血，适合思过。叶小钗走的很急，事实上连换洗衣服都没带，不过他觉得隐居生活大概没有什么人要来参观。一夜走不到的话白天就藏在什么地方，树丛山洞之类，晚上再出来觅食。他想的非常妥当。
　　天快亮的时候他看到山路上有一个小女孩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筐子在走，然后跌了一跤。叶小钗过去把她扶起来，往筐子里捡拾散落的蘑菇时背上一痛。小姑娘拔出扎了一半的柴刀恨恨的盯着他。
　　“你是叶小钗。”
　　啊。叶小钗点点头。小姑娘又一刀捅在他腰上。因为这时候叶小钗站起来了，所以够不着脑袋，小姑娘当机立断的捅他下身。叶小钗赶快又蹲下去，心里估算这种捅法他大概还能挨个一两百刀。这时候小姑娘学乖了，对准他左胸。他握住她的手腕摇摇头。

　　镜湖仙云地方要爬很久，叶小钗想这下应该总算不会碰到人了吧，于是在山巅坐下来。下面是波涛汹涌的云雾，新换的玉石发卡被打湿了。琉璃仙境的影像在他脑海里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澄澈或者污浊，下雨或者起风，茶香或者流水，哭或者笑。
　　他想起他躲在角落里看着素还真急匆匆的跑过去。
　　他想这惩罚的确很严重。

　　他不止一次梦见素还真。并且每次都很关切的问他说你好吗。
　　素还真说劣者现在这样子难道你能看出来好吗。
　　叶小钗扭头就走。素还真说，劣者招你惹你了，你连一眼都不肯多看？
　　【不是的。】不是的，他赶快说。【你好我就好。】“那为何要离开吾？”【我怕我在这里会让你不好。】

　　而对话在意识里练习了无数回，仍然不确定真上场时说不说的出来。

　　有下次的话，放弃我吧。好友，那是不可能的。放弃我吧。素某非是算盘，素某有必须要保全的……这话在我跟前就省省，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对于素还真来说已经过分了。如今你保也保不住，放又放不下，算甚么。我说过总有办法。没有办法呢？别逼我想这些，我为什么非得去考虑这些？你不会死，你可以活的很好，没有叶小钗也可以活的很好。你以为没有叶小钗的素还真还是素还真？

　　总是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这混沌他们都劈不开。永远得不到解答。在他这边是笃定的，毫无疑问的；在对方，不知道。他是某种透明的介质，很多人在他身上才折射得出自己的颜色。而对方是吸收了所有光线的，包罗万象的，得不到响应。单方面的执意是无用的，事到如今素还真做什么选择其实与他无关了；而他也终究只是要回去等着一朵花开放。

　　那时候他觉得是做了多长的梦突然清醒，迎面就撞上素还真嘴角的血迹。他疑惑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伸出手想要给他抹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