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I Ask All Saints(我问诸圣)
Title: I Ask All Saints
Pairing: None (BG)
Rating: All age
Disclaimer: 挺好的没有。
Notes:叉小叉的回忆性短篇吧。
……………………………………………………………………………………
I cannot keep your waves
Let me keep your footprints in my heart
河岸向河流说道:“我不能留住你的波浪。”
“让我保存你的足印在我心里吧。”
————泰戈尔《飞鸟集》NO.202
……………………………………………………………………………………
1
要说真的话,宿命论这种东西我向来是吃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的。虽然说现在的我可能会倾向于选择一种较为隐晦的表达方式,但至少再早个七八年,或是十年甚至更久,我是说——早些时候,我的回答绝对会让那个正在向我推销预言占卜的人大吃一惊。我甚至还可以拍拍我当时还很是鲜亮的胸甲,保证他直到连隔夜的草莓布丁都咬不动的年纪也会对他今天的遭遇印象深刻得很。
但我经历的一些事也往往足够让我早年用傲慢树立起来的信念石碑一一松动,摇晃,最终挨个倒下。我有时甚至无暇去顾及他们扑倒在充满腐烂气息的泥土上那一刻是否还产生过什么“轰”的一声,类似这样的音效。因为在那段石碑们纷纷倒下的时光里,路过的扒手,酒馆老板的态度,以及我晚餐的着落通常无情且很不浪漫地占据了我用来感慨和缅怀的时间。而我通常也乐得如此。
我想我的故事得从八五年七月份说起。那一段日子对罗伊斯的众多人民来说都应当是印象深刻,而那时我还仍然是忒提斯的团长,日子过得不算艰辛也不算安逸。所以这件事让我始终难以忘怀。
罗伊斯是七三年刚刚建立的共和小国,原先是一个大领主的世代封地,在积年累月的发展中逐渐富可敌国自成一方。这个家族的丰功伟绩多数得追溯到萨伦撒建国以前,并且现在朝班上也仍然有不少这个家族血脉的灵活身影。鲁邦冯斯家族有着悠久的家族史,我相信那本在第一页画着初代鲁邦冯斯伯爵夫妇的半身像的那本古旧族谱已经用了大半本了——三四百页?我不清楚,去他们府坻“拜访”时我可从来没特意往藏书室跑过。
得知罗伊斯宣布独立的那天是七三年十二月,我正身处萨伦撒首都汉卢,以杰费斯特子爵的身份参加茉莉女儿的两岁生日宴会。
茉莉为整个会场准备了紫色的主色调以及黑加仑与草莓的蛋糕,以及那噩梦般的粉红色蜡烛。我坐在远离乐池的角落里,再一次为茉莉永远没有长进的可怕品位叹息。也正因为如此,我清楚地记得当乐队开始演奏第三遍《幸福永远》组曲的第五小节的时候,我旁边的艾瑞哈小姐终于发现了我实际上对汉卢今年冬天的流行蕾丝款式不怎么感兴趣。所幸她的头脑显然与胸部成反比,艾瑞哈小姐在匆匆给了黑色纺花蕾蕾丝一个极其苛刻的总结性评论之后,转而对我轻声细语地说道:“杰弗瑞……你知道吗,他们说,南方的“微型萨伦撒”罗伊斯在今天宣布独立了。”
……于是这个平胸而又有着过度热情的将军独女成功地又弄热了场面。我立马变得感兴趣了。那时我回答道:“哦那可真糟糕,那么相信罗伊斯伯爵应当已经嗅到不久之后萨伦撒马蹄下的生铁味道了。”
我放下酒杯,抓住艾瑞哈小姐的右手,在她喷满了各种香水的白绸手套上象征性地碰了碰唇,说实话那一刻我都有点害怕下一刻就会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中毒而死——
“我还想明年春天为你从罗伊斯带回点祖母绿呢。”
之后我们又聊了两个小时,我只记得当天分别时艾瑞哈小姐答应我晚上为我留一扇她卧室的窗子。
罗伊斯盛产各种珠宝,祖母绿首当其冲,或许这也就是它“微型萨伦撒”的称号由来吧。不过领地毕竟还是领地,富可敌国只是比喻,实际上仍然敌不过。再大的领地宣布独立之后也会变成一个小布丁点的弱国供人欺凌。更何况它还宣布什么民主什么不以军事治国这种明显过分超时代的理念。
愚蠢。
和平能带来繁荣,但繁荣带不来和平。当帝国军队气势汹汹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时候,谷底的人该不会还想用祖母绿制成的小匕首和镶满红宝石的马甲来抵抗利刃吧。民主自由的宣言和对钻石切割艺术的演讲可阻止不了战争,我亲爱的花边罗伊斯。
更何况,当你只是一个封地的时候,你就是再富,再有能力,国家也就最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你一旦成了一个王国——好家伙,那些早看你不顺眼的国家可就开心了。
对一些人来说,八五年夏天发生了太多事。……当然这些人包括萨伦撒的外交联合部,包括罗伊斯的整个国家所有公民,也包括威灵顿公爵府里的一干仆从。依次的原因分别为:萨伦撒与罗伊斯的莫名交恶,罗伊斯被前者发出宣战声明,还有茉莉的小丫头的十四岁生日庆典。除了后两者几乎如出一辙的鸡飞狗跳以外,这三件事几乎带着令人吃惊的同步率粉墨登场。
八五年七月份异常的热,也不完全与紧张的大陆局势有关。
白天温度时候都能到三十六七度,在我们向罗伊斯中心城市挺进的过程中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新鲜不已的尸体和残骸几乎刚刚失去灵魂就已经败坏,连往往饥不择食的野狗得到了好处
——那几天好像连老鼠都肥得流油。整个罗伊斯境内都弥漫着一股糜烂的恶心味道。这种味道也仿佛乘了夏季的东南季风,在我回到了北方之后也仍然能闻得到。
没错……这群人七月上旬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在16号我接到了来自一个化名为贾巴克的人的委托,请忒提斯帮他解决罗伊斯境内鲁邦冯斯伯爵府内他看起来极其不爽的某人。
当然我们要庆幸当时接到这封委托信时拆封的人是每天都有关注时势的撒切而不是每日闭门练剑的林,否则这封很可能是改变了我将来生活的委托函很可能就被直接咔嚓。——就像那些只是让我们佣兵团去干一件杀手的活的那些委托信的下场一样。
目标是鲁邦冯斯家族现任的族长,罗伊斯国国王鲁邦一世,以及他的家人。
而贾巴克莫端安登亚平金希。——这个是萨伦撒联合外交部部长的全名。看吧,这些在七月上旬都很忙的人们挨个找到了解决方法:萨伦撒向罗依斯宣战,两天后贾巴克为了减少帝国铁骑的损耗,重金雇用忒提斯攻战鲁邦冯斯府坻——这个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的地方。…当然有“之一”啦,茉莉的衬裙底下与其不分上下。
反正罗伊斯也不算很大,你都无法想象一个国家却只有一个岛那么大……但是面积的小使经济的繁荣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浓缩。但你同样也无法想象我看到前方那些颤颤巍巍梳着贵族发饰身着紧身马裤抖抖索索耍着花枪的少年们时,我是被那些难闻的香料味呛了多少次。我要承认我被狠狠戳中了笑点。
但总是有些事情会有意外。
………………………………………………………………………………………………………………………………………………………………………………………………………………
事情发生时忒提斯正在进攻罗伊斯最后一道城防,既是鲁邦冯斯伯爵府,如今的王宫。我在那防御力堪比城墙的围墙下,在距离府邸正门大概五十米远的左方,遭到了一门地精秘银制的火炮的正面袭击。
我敢说那可是我面对的一次最重也最蠢的袭击了。——你想想,城楼上那些个蠢货,那些个油头粉脸的蠢货,架空了炮,随便那么一点火,然后——“轰!!”
竟然就打到我了。
正面。
有谁说过打人不要打脸的?!
在此之前我正在指挥整个攻城行动,我处在混乱的忒提斯的中前部,安科夸显然对这场面兴奋不已,让我不得不加紧了双腿以免自己被一只发狂的纯种艾森马给摔下来。燃着的箭矢飞掠过我的耳边,焦糊的味道几乎让我以为被点燃了头发。队伍最前方的人们正拼命架上梯子,而墙头上只露出半个头的守城蠢货们正试图向下倾倒焦油,滚石,甚至熊熊燃烧的煤球。还有更多的魔法师站在塔楼上,向盘踞在墙头密集分布的弓箭手们还有在我们攻击下越发脆弱的大门加持。整个战场都沸腾着,我分不清他们叫喊的语言,有些分清了也听不懂。我阻止了医疗队试图冲到前线去争夺战士尸体的行为,在这种范围极小的战场上这么做与自杀无异。
要不是我骑在安科夸身上,我相信我应当是什么都看不到。但现在即使我已经骑在它上面我也仍然看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我只看到我的忒提斯,我美丽的战争女神在流血,在叫嚣着苦痛,虽然她的敌人比她痛苦多了,但这个想法却一点也没有带给我一丝安慰。……我只闻到绝望和死亡。
“炮手!!!炮手!!!集中向……塔楼!!塔楼!”我转过头向我右后方的火力部署大喊,呃,又或者是左后方?管他呢……我只是想让这条命令传达给那群人,别管在哪里,就是在茉莉的衬裙底下也要给我听到。
……我只能狂喊了,我也只能这么做了,我要让他们至少把那些个添乱的法师给炸下来。这种爆炸声绝对会给我点慰藉,至少让我这总是在战争中感到绝望的坏毛病多少缓解一点。该死!!我甚至听得见我旁边一个新兵上下牙齿互相敲击的声响!我终于忍无可忍嘶叫道:“请把你那见鬼的牙齿都咬紧了见鬼!!”
“杰费斯特!!”我隐约听着了这个,但实在太噪杂了。我挡下了一支火箭,抬起头来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喊我团长!士兵!!”但我仍然只是看到一派让人绝望的战争景象,刚刚还在我身边的小比利怪叫着向前冲去,我还在一瞬间想到这小子不会是崩溃了吧这样毫无章法就是冲着那些个坠落的火球去的我得拉住他。“什——”
然后我被撞下来了。
……一切在我眼前慢动作——我右面有什么飞过来了;我在安科夸身上没法躲;我左手边有个人中了箭正在捂着右眼狂嚎;我左后方有个持长枪的家伙把那东西朝上立着我得倒得再远点;我得松开安科夸——然后一切絮叨终止于我右侧身体的巨大钝痛。
我随即意识到我绝对会倒得足够远,与此同时我痛苦地意识到我不会被撞倒我会被撞飞。
我正被撞飞。
就在我和撞我的东西一齐刚刚离开我的位置的那一刻,——“轰!!”
先着陆的是我的后肩。被重重挫了一下左肩膀,然后是后背。我发誓有那么一刻我幻想我是只新鲜的青虫,遭受强烈挤压然后从躯干两头挤出白色黏稠物质——那是我被压烂的肠子。
借着爆炸的气浪我几乎滑到忒堤斯最后方,我胃里恶心得天都要塌了,听到的都是巨大的轰鸣,眼前一片漆黑。我整条左胳膊都感觉正在抚摸天堂,身子重得要砸到地里去。我的感觉就像是同时在右边和前面来了二人合抱大的两颗秘银弹,撞上我的那颗没炸,另一颗炸在了我鼻间上——
那么我就很给面子地晕过去了。
………………………………………………………………………………………………………………………………………………………………………………………………………………
疼痛总是第一个来的。意识突然的恢复让我不由自主加快了呼吸,但强烈的头痛让我呼吸一窒。随后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某处。
于是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模糊发现正身处于某个标准的贵族卧室里。我正躺在那张大型号的床铺上,柔软舒适。房间有着金绿的花绘壁纸,一处光线较好的角落有张书案,背后一米左右是两排贴着墙的巨大滑动书柜,与对面的正燃烧的壁炉遥相对应。
如此完美的色泽搭配与恰到好处的装饰风格让人舒适至极,与此同时也让我警醒,知道这儿绝不是茉莉的威灵顿府坻。
当时我正被嵌在身体各处的弹片以及要命的轻微感染所折磨,发着低烧神智模糊,一切外在环境都变得像是在梦里一样,模糊而混沌,诱惑而富有张力。
壁炉在不远处劈啪作响,光亮晦暗明灭。温暖怀着巨大的张力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在并不清醒的状态下总觉着自己被这些东西包裹得严丝合缝,窗外是一切都离我太过遥远了。
我只意识到这些温柔环绕在我周围,那些我已经遗忘在身后许多年的东西此时都抓紧机会蜂拥而至。母爱——平和——倦怠——亲情——以及永远不用再担心失去什么的松弛感。他们在我耳畔轮番着窃窃私语,轻柔地仿似梦呓,却坚定不移地将现实的逼宭,紧迫,疯狂都统统隔绝在外,并以那样强大的力量缓缓揪住我的心,让我在半梦半醒中也痛出呻吟,痛出泪来。
“他没事了,”有个声音用几乎像是上帝的声音说道,“能取出来的弹片都取出来了,有两块……要弄出来的话太危险了。”
“……”我视野中的火炉光亮被一个移动过来的人影遮去了,我眯起眼睛,竭力想看清那是谁。但视线模糊,头又昏得厉害,朦胧中只有一阵东方的熏香气味飘然而至。
这人谁啊,这么娘,还用香料。……同罗伊斯耍花腔的贵族们一样。
“这小子是医疗队的,让他留下照顾团长吧撒切,”这个声音我认出来了,应当是一个小分队长,我忘记他名字了。“团长不能去了,你可别再缺席庆功宴。”
“……”我亲爱的朋友显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拒绝道:“不了,……那里有大块头他们呢,我还是在这儿守着吧。”
好撒切。
“哎呀!那么就一杯酒!”那人嚷道,“就一小会儿!三分钟,马上就回来!我保证,就三分钟,露个脸就行了。”
“……真是……”我床边显然一轻,“杰费斯特,我马上回来。”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在这个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现实的场景中做一个任人摆布的伤患,竭尽全力扯开一个微笑。不知道他们看没看见。
“那么团长拜托你了,……?”
“基斯。队长。基斯。”
“好,我只离开一小会儿。基斯,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团长安然无恙躺在这里,他要是醒来了你一定要说服他再躺一会儿,听到了吗?”
“是。队长。”
“那么我走了。”人影又凑了过来,“杰费斯特,”我们可敬的军医撒切重复道,“我马上就回来,三分钟,不,两分钟。马上。”
好吧好吧。虽然我了解撒切向来是我们中通常话比较多的那个,还是为他这样反复的叮咛感到十分受用。但我真心期望……我是说,当时的我,正处于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半昏迷状态,只不过是真心希望有个能信任的人在身边。更何况我并不确定当那阵香料气味飘过来的时候,我闻到的是月桂树的味道,还是所谓的杀气。
然而这一切都脱出我掌控了。我几乎还没有听到撒切离开的声音,就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
后来我才得知,我在那一次的战役中昏迷的七八个小时、战斗在傍晚的时候结束了。忒提斯攻克了鲁邦冯斯公爵府,俘获了理想家鲁邦一世夫妇一家。制造了又一个传奇。但隔天晚上,亲手将一百多永远倒下的弟兄烧成白灰,送进路修斯河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所谓传奇,只是因为听众们盲目地相信那些被夸大了的故事,对这些胜利的代价始终视而不见而已。代价,代价。我早己忘了那天夜里的情景,只记得这与以前的每次战斗之后也没有半分区别,——这些作为胜利的代价再也无法与我们并肩的战士们伴着波涛有的回到北方,有的进入大海,参与进自然的循环中,化风化雨,永不消逝。
而那天晚上,在我们攻克并驻进鲁邦的第一夜,——装饰华美的家具被刀剑刻上永不磨灭的伤疤,洛可可式的壁纸上溅上血迹与狂欢是喷洒的劣酒。一整夜,听得到醉醺醺的大兵们摇晃碰倒价值连城的藏品的碎裂声。那些物价的中古油画被恶意的涂鸦,撕扯,当做擦拭武器的抹布。那些记载了许多秘密的卷轴与藏书被投入狂欢的篝火,从而彻底湮没了。
八五年七月那一个无比闷热的仲夏夜,随着鲁邦冯斯的府邸的沦陷,富可敌国的罗伊斯——这个只存在了十六个月的国家——彻底覆灭。这一个晚上对于艺术界来说无疑不亚于一场灭族之灾。天知道那晚有多少无价之宝在忒提斯狂欢的焰火中统统付之一炬。公会也默默地把我们的忒堤斯连升了两个级别,那时忒堤斯如日中天,即使之后被冠上屠戮女神这种丝毫不文雅的名号,她的位置和价码也高得让第二名望尘莫及。
身为一个很有眼光而且很有品位的上等人,很久之后我也曾为世事无常以及各种投资家的巨大损失叹息过,然而却从没来得及为此过分伤感。
——因为那次战役对于我个人而言,实在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了。
在众多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进入我盔甲缝隙的弹片中,有两块不小的弹片由于当时技术和条件的受限,撒切始终没有帮我取出来。一块卡在我右腿韧带与骨骼之间,一块卡在我脑袋里,留存至今。最初几年每逢阴雨我都会倒在地板上抱着头尖叫,恨不得当初就死在罗伊斯府门外。后来习惯了这种时不时“来两发”的老伙计,可老林他们也习惯每次阴天就跑来陪我呆一整夜了。
而那个把我整个左手撞脱臼却救了我一命的东西是被大块头临空丢过来的林。他又一次救了我的命,而他也为此失去了一只胳膊。
…………………………………………………………………………………………………
然而即使这样也没能把我放倒多久。或许我不应该炫耀这个,不过说真的,四年的佣兵生涯里我见多了这个,…有些东西在没发生之前就应当做好准备,免得噩运降临后手忙脚乱。老林在我一清醒的时候就和大块头一起来看我,并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告诉我——这点小伤实在不能成为团长缺席庆功宴之后继而缺席第二天全体集合的理由——。我在得知受伤比我更严重的林甚至清醒着做完了所有的手术,五分钟之后又被人轮流灌酒而现在仍一脸深沉地站在我床边,表示我该起床了——我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天,拖着低烧的身子扶着老林的肩膀下了床,仿佛他那两只手还像以前那样都在。——事实上我只躺了七个多小时。好吧好吧,谁让他们看透了我想偷懒的企图,这些妖孽壮得都像什么似的,还真不是吾等凡人能与之比较的。
第二天早上三点多,彻夜的狂欢已经结束了,宿醉的人们也都歪倒在地板上昏睡过去了。大宅正是最安静的时候。我叫醒了吉列,他帮我穿上了铠甲,又帮我找了一把椅子搬到花园里。——既使周身痛得蛋痛菊紧,也不影响我悄声来到花园在椅上坐下,在晨露中静等侯六点钟的全体集合。
你瞧——我最讨厌每场战役后的全体集合,在这种时候点个名,小队长依次来报告,马上就能知道这次分战利品,因为少了多少人每人又能多出几个百分点。然后是一成不变的——讲话,点验俘虏,分出上中下三等,下等通常是委托中点名要杀的以及看起来让人很不爽的;中等比较多,通常被送回国卖给奴隶市场;而上等,总是一些委托中点名要送到某地或是品色上乘的上等货。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多数以及时享乐为人生信条的人来说,过那么几天。上等贷一般总会沦为中等货。及时享乐嘛。
我讨厌它——如此轻易制定这些人的命运轨迹——爽是很爽啦,不过当时的我对这个显然兴致缺乏。……我在不断剥夺人生存权利的事业上靠杀阀而扬名立万并同时为战斗而获得快感,却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摇摆不定。但我也无可奈何。天性如此。优柔寡短。
我歪坐在大椅子上昏昏欲睡,身后的四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四个不同的位置上,安静地同我一同等待。我看得到庭院两边开得正旺盛的黄玫瑰,它的将这座建筑物前的这一小小的空地圈了起来,那些绿得发油的叶子间隙中时不时有一两棵高大的、有着坚硬的枝干的树木耸立而上,而辗转鸣啼的鸟儿将自己藏匿其中,只留清快的声音就着晨雾在树冠上萦绕迷漫,最后趁着空中一块薄云飘到另一块较为厚重的一块那里去的当口,又随着晨雾消散了。炽热而香甜的盛夏气息中,还留存着清晨所独有的凉气。在越来越多的吵嚷和铠甲碰撞的声音从我身后的大宅里传出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两个它那么高,却足以照亮透彻的天空,连脚下的碎石子路面都闪闪发光。
我知道,这是完全醒着的一天了。
【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