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之纵容》蒲君

14、纵容

　　楚轩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表情阴晴不定十分可怖的楚卫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递上削好的苹果，却见有鲜红的血液从楚卫国鼻腔中流出，滴在楚轩手中的苹果上。

　　这下楚卫国彻底慌了，连忙用手捂住鼻子，有些尴尬的看着楚轩说道：“最近有些上火，上火……”

　　楚轩没说话，从随身携带袋子中拿出一个瓶身上没有任何文字的小药瓶。递给楚卫国，淡淡的说道：“这个能止痛。”

　　楚卫国接过药瓶，并没有立刻吃，二十坐在楚轩身边叹息：“你知道了啊，楚轩……我快死了……”

　　楚轩没说话。

　　楚卫国继续说：“小时候的你虽然同样充满了知识与智慧，但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新鲜的，你知道星星，却没有亲眼看过。你知道太阳，却从来没有感觉过它的温暖。你好奇着这个世界所以努力的模仿，努力的活着，很多时候我都忘了你根本没有感觉没有味觉。你活的比正常人更像正常人……可是现在呢？你对这个世界有多了解了？会不会很失望？如果有一天，你连探索这个世界未知的兴趣都失去了的话，你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念的吗？还记得小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不，你记得，我知道你一直都记得，你说过你想要感情，但是这个我给不了你，你想在还想要吗？”

　　“要听实话吗？”楚轩没有丝毫嫌弃的啃着被楚卫国血污染的苹果。

　　“人快死了就是有点唠叨，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楚卫国捂脸挥手，不用楚轩说他也知道答案，楚轩是想死的啊，所以他才会一直想着要不要带着楚轩一起死，他不能让楚轩拥有感情，只能顺从他的愿望让他和自己一起死……

　　你看，人就是这么虚伪是吧？明明是自己想要楚轩死，偏偏自我安慰说是帮楚轩实现愿望……你不是早就知道楚轩只要进了无限轮回空间，开了四阶基因锁就能拥有感情了吗？你真无耻……

　　“还有多少时间？”正要拉开门离开的楚轩扭头看着似乎崩溃了的男人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下一秒，我就会死去！”楚卫国有些虚弱的吼道。

　　快速的推了几下眼镜，楚轩的语调中带着一丝集齐少见的波动：“爸爸，和我回龙隐吧，那里有全国最好的医疗设备。”

　　楚卫国楞了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点头叹气，认了。人的一生，从医院开始，也要在医院终结。

　　躺在龙隐秘密医院的病床上，接受楚轩细致的各种检查，楚卫国有些麻木的看着操作着各种仪器的楚轩。

　　“配合着基地最新研究出来的药物，我能让你拖上三个月时间……”检查完毕的楚轩坐在楚卫国床边如此说道。

　　“三个月啊，这已经很好了，我以为我的生命就剩下几天了……”楚卫国笑着说道。

　　“你哭了……”楚轩淡淡的说道：“这么想活吗？还是在害怕死亡？”

　　“小轩，你会陪着我吗？一直一直陪着我吗？有你的陪伴将让我不再惧怕死亡……”楚轩啊，你会陪着我去死吗？

　　“我会。”

　　楚卫国不知道楚轩有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但是他那么坚定的回答说他会，还是让楚卫国欣慰了，这孩子，没白养啊……

　　之后的日子恢复到和从前一样，仿佛那天的事根本什么都没发生。楚轩的重心从各种实验课题转移到他身上，成为了他的主治医生。折让楚卫国感动之余有些哭笑不得，楚轩杀人还差不多，救人？怕自己是第一个吧？

　　三个月的时间对楚卫国来说，实在太漫长了，却有过得十分之快，快到楚卫国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没有医生能准确说出患者的死亡时间，因为人这种生物的不确定性太多，但是患者一定知道，因为身体是自己的……

　　这天，楚卫国的精神格外的好，好到让楚卫国不由自主的想到回光返照这个词，心里有种时间到了的轻松感，楚卫国算了算时间，比楚轩预计的三个月多了一个多星期，可见楚轩也是能当医生的，把一个将死之人拖了那么久……

　　勉强坐起身来，楚卫国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平果，他知道，等会楚轩一定会来，每天这个时候楚轩都会来。楚轩对他是没有任何防备的，只要他动手，就一定会成功，楚轩一向纵容他，这次也不例外。

　　楚轩的到来没有改变楚卫国削平果的动作，这次，楚轩什么也没说，他清楚楚卫国已经到了极限，无论是身体上的极限还是精神上的极限，他握着刀的手都是抖的。

　　这个苹果楚卫国削了很久很久，中途因为手抖断了很多次，但楚卫国还是在削，慢慢的削，一点一点的削，生怕削快了，这双手这把刀就会脱离控制的扎到楚轩身上。

　　削得再慢，苹果总有削完的时候，楚卫国抬头把苹果递给楚轩，握在手中的水果刀却始终没有放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看着楚轩始终淡漠淡定的脸，终是放开了手中的刀……

　　水果刀掉在地上的响动，没有让楚轩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楚卫国放下手中削好的苹果，任由苹果也滚到地上。虚脱一般倒回床上急促的喘息，他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会想要杀掉这个孩子！他怎么忍心！怎么能够去伤害这个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用去自己所有精力，全部的爱去宠着护着的孩子？

　　楚卫国茫茫然想起，小的时候因为没有感觉没有痛觉，所以小小的楚轩经常磕着碰着，每次只要小楚轩一流血，自己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怎么忍心让他流更多的血？只要一想到楚轩脸色苍白浑身血迹冷冷冰冰的躺在自己怀里，楚卫国就觉得自己的心沉重到无法呼吸…

　　人在死之前往往会想到很多很多的事，或有用或没用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例如有些人会想到自己的话费还有多少？银行卡里还有多少钱？哪个人借了自己的钱还没还？自己死后是要火化还是要土葬？等等等等，但真等到死亡的那一刻所想到的，绝对是心里最最最在意的某个人，这个人或许是父母，或许是爱人，也或许是子女，但不可否认这一刻这个将死之人是最接近自己内心的。

　　楚卫国此刻也许想了很多也许什么也没有想，他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清晰的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加快流逝的步伐，丧钟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死神正站在他的病床边，等着他咽气……

　　缓缓的转头默默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楚轩，这个曾经那么小小的柔柔软软的孩子现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仿佛二人只是街边路过的陌生人一般。

　　半晌之后，楚卫国静静的开口：“楚轩，你恨我吗？”

　　“为什么恨？”楚轩淡淡的说道：“为什么我要恨你？”

　　楚卫国带着豁达的苦笑着道：“是啊，为什么要恨我……你知道的，刚刚我差点杀了你。”

　　“我知道……为什么想杀了我？还是因为爱国吗？因为除了你之外无人能控制我？怕你死了之后我会对国家做出什么事吗？”楚轩淡漠的说道。

　　“也许……”楚卫国抬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病这段时间里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比他一生两世加起来想的还要多得多。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患得患失，不再像从前那样觉得自己死了就死了，楚轩进了主神空间之后一样会活得很好。而此刻他彻底想通了，就这样吧……爱国也好，害怕死亡害怕寂寞也罢，这样至少自己的愿望还能束缚着他，直到他平安进入轮回世界……

　　楚轩张了张嘴，最后他还是淡漠的说道：“你要死了，已经……没有办法救得回来了吗？”

　　楚卫国已经没有精力去想楚轩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三个月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吗……以现在的科技而言，我还能和你说话已经是万幸了……”

　　楚轩眼神微微一黯道：“是啊，你快死了啊……”

　　楚卫国突然撑起身体大声说道：“你也想死吧？不，你早就想死了吧？是因为我束缚着你的关系吗？因为我束缚着你，所以才让你那么痛苦的活下去……你想在我死后就自杀吗？或者是寻找办法让别人来杀了你？不！我没能下狠心杀了你！你就不准死！你的命是我的！”

　　“小轩，我还有很多科技没有研发完成，是的，还有好多好多科技没有研发出来，比如稳定氢聚合反应堆，比如高斯超远程炮，比如高效电池……小轩，你代替我把这些东西都研究出来吧，答应我，在组里得到这些科技之前，你绝对不能死！答应我！”

　　抱歉啊，楚轩……最后，最后再纵容一次一个父亲小小的任性／吧……

　　楚卫国伸出双手紧紧的抓住楚轩的手臂，死死的盯着一直沉默着的楚轩，呼吸已经渐渐急促起来，直到坐在床边的楚轩淡淡的点了点头之后，才慢慢的放开紧握在手中的手臂。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呢喃：“……楚轩呐，既然你没有活着的欲|望，那就带着我的欲|望一起活下去吧，最后一次，让我再束缚着你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从现代医学来看，人类的情绪完全由体内激素所控制，任何一种激素控制着任何一种情绪……但从灵魂学的角度来说，只要人都是有感情的，感觉只是作用于身体，而感情直接作用于灵魂……所以……儿子……永远不要放弃找回感情的希望……”

　　曾经温柔祥和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楚轩的耳中渐渐的渐渐的低了下去……楚轩伸手摸了摸自己爸爸临终时落下的眼泪，他眼中仿佛也有了些微湿润，只是那里的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