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故事》娑婆诃

1、第一章

　　昨天，我在即将要出售的车的副驾驶座位下，发现了一张发白的超市凭条，长长的纸条依稀只能看清几个汉字，但我却清楚的记得，那是2008年的5月4日。
　　2008年。
　　“这是你这个月丢的第五张门卡了，如果再弄丢，我就把你当fans还是极其没大脑的那种fans挡在门口，永世不让你进门！！”涨红脸挥舞着手臂叫嚷的这位，叫路遥遥，我们公司的前台。大学毕业第二年，在女友邱小雅的大力引见下，我进入了这间制作电视节目的公司，当起了节目策划。
　　我大学是学英文的，临近毕业的时候，我以为我要么咬着牙坚持做我喜欢做的事情，要么就和大多数的同学一样当个翻译或者教师，从没想过能有机会走进电视里面当一个电视人，虽然邱小雅是个当红的外景主持人。
　　我记得面试的时候，当时的面试官，也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节目总监Sam问我一堆的专业问题，我两眼发直，连忽悠都不知从何开口。这个更年期提前的香港男人懒得和我废话，就要下逐客令，邱小雅如同一直监视我们一样，在关键时刻推门而入，她笑盈盈的告诉Sam我是她好友的表妹，希望能多多关照。我觉得很少有人能抵抗住小雅无害的笑容，Sam略作为难，但也最终应允了我的加入。很久以后在我要离开这间公司的时候，Sam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我在吸烟区抽烟，他说小雅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我说不知道你们到底谁是我的伯乐，他流露出惯有的不屑表情冷言冷语的说：“我们俩都不是，因为你根本不是千里马。”本应伤感的谈话因为这一句噎得我最终没有因为离开而掉下眼泪。
　　回到那天早上。我撅着屁股在前台填写丢失门卡的表格。熟悉的香味和高跟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邱小雅。我们早上一起起床，吃早餐，出门，我坐地铁，她开车，往往都是我比她早十分钟到公司。在公司里我们形容陌路，只有Sam知道我与小雅相识，但碍于怕人说自己徇私，Sam是绝不会向人透露出我能进入公司的真正原因。
　　路遥遥讨好的和小雅打招呼，小雅热络的回应。邱小雅的热情和笑容很多时候我都认为是职业的，就好像银行职员会识别□□，洗头妹不会将水灌进你的耳朵里一样，没有任何感情，都是条件反射，久而久之的一种惯性。
　　“小雅姐，你这条裙子好漂亮哦！我看你根本都不用换衣服，直接穿这个上镜头就好。”
　　“真的吗？我男朋友给我挑的。”
　　“他眼光可真好。”
　　“哪儿啊，他是想赶快买完了回家睡觉。”
　　“哈哈……”
　　路遥遥和邱小雅议论的对象灰溜溜的填完了表格，在路遥遥犀利的目光下拿了一张新的门卡，走进了办公区，留下了两个女人虚假的笑声。
　　还没到座位上，小雅的短信就来了。
　　“谢谢你挑的裙子哦，男朋友。”
　　我甚少回人短信，于是置之不理。
　　与我共享一台办公桌的是策划组的老大，严老师。他曾经在中学里教过美术，虽然很多时候大家调侃他就和猥琐的中年大叔一样喜欢角色扮演，但他仍然固执的要求我们称呼他严老师。
　　刚坐稳，他便起身执行他每日必定要做的功课——帮我梳头发。如果此时一个外人来到我们的办公区，那他一定会大喊“职场性骚扰”。因为此情景看起来确实很怪异：留着络腮胡、长头发分辨不出多少年龄的男子，目露慈父的表情，拿着他号称西藏买回来的牛角梳，一下一下的为我梳着乱七八糟的长头发。
　　“哎呦，严老师，又为我们小李子疏通经脉，增长智慧呐。”一如往常，节目包装白板第三个来到办公室。他是我见过最白的男生，白板这个绰号甚至都有点配不上他惨白的皮肤。
　　“唉，我总说，好头好脚遮半身，我们李李什么都好，就是这个鸡窝头，还有这双开了胶的破球鞋，看的我心里这个难受。多少年没见过灾民了，我都忘了自己还有同情心这个东西。”
　　两个男人每日的开场白几乎都一样，我不胜其烦，自己拿了根铅笔将头发粗粗的盘起，拍拍严老师的手表示感谢，他意犹未尽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组人员陆陆续续的到来，开放型的办公区立马热闹起来，以美女为首开始每日必须的会前八卦。美女作为Sam秘书美惠的亲妹妹，自恃掌握很多一手资料，在同事里也是最吃得开的。
　　美女：“艾艾艾，你们知道吗？咱公司的三小花旦之一黄羽芊上个礼拜爬上了大老板张先生的床。”
　　她的这一句话，比涨十倍工资还来得让人兴奋，白板甚至都来不及咽下嘴里的咖啡，猛的站起，伸手管同事们要钱。
　　白板：“给钱给钱给钱！和我打赌说小黄是良家妇女的人都给钱啊！”
　　美女将抢戏的白板推到一边，继续绘声绘色的说到：“三小花旦，两个都拜倒在张先生的阿玛尼之下了，你们说最后那个什么时候沦陷？”
　　不知为什么，严老师若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用起他不伦不类京腔，慢条斯理的开口：“开会，开会！收视率再上不去，咱们这个部门都沦陷了。到时候我扛着大旗第一个爬上张先生的床！”
　　大家笑着散去，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我知道，全公司现在都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大家仿似早就预料到的消息，就是笑面桃花的邱小雅何时归为大老板的后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