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觉》胡滼

59、第六章 死别世生离日

　　炎荧火留下几副药帖，说在夕不归的眼里已下了药引，再连续服用三天奇药辅助，夕不归的眼睛就能复明了。之后炎荧火跟着木槿师兄回了五行山，我陪在夕不归的身侧等待他的醒来，呼吸有了，心跳有了，温度也有了。

　　我收了心，从此要跟夕不归安生过完日子。这是最完好的结局。

　　丘山的雨从不间断，也是以此闻名于世。夕不归也是喜爱这一片朦胧的，我将他置在了藤椅上，明兮小仙特意送我的能随动的藤椅，我将夕不归推到雨湖边，撑起一顶梨花伞，他喜欢白色，若是不巧醒来，会很开心的。

　　“尖尖角，青荷老，朝暮昏晓屹不到。小舟翁，清漪浓，笑语同饮醉芙蓉。青莲华，韶光不负化懵懂，烛火隐隐动，桥头送清风，初醒梦中相思人。”

　　我轻快的唱着，像是回到了从前，只是身边的人变了而已，变得更让我在意。

　　“不归，你要是能看看多好，我的曲声，配上这雨湖，虽不甚应景，也不少闲情雅致。以后，我会天天唱曲给你听，你可不能烦了我。”

　　我闻着雨末的清新，将伞固定在了椅背上，绕到夕不归身前，蹲着脚，拿起他的手扳开五指，指尖在内写字。写我的名字。

　　蓦地一抖，不知是我抖了，还是我的指甲刺痛了他，他下意识的不舒服。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打算离开，右手被猛地握住。

　　心尖一颤，有太多的不敢相信教我一时未动，那只手将我越握越紧，我轻轻抬起头，看见他的双眸在微微张开，再也等不及将他紧紧抱住，“我知道你会醒，你怎么会舍得我一个人过。不归，不归，不归……”

　　我不停喊着他的名字，他说过他喜欢听的。像是过了太久，我才听到，一声轻唤，“阿水。”嘴里的吐字瞬刻变作了泣哭。

　　“阿水。”第二声，我抹干了所有的泪，双手捧住他的脸，没有伤痕，没有憔悴，眉眼都是笑开的。

　　“你的眼睛看得见吗，看得见我吗？还怕不怕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现在想要什么？我拿来给你。”

　　说着我跳离夕不归的怀里，急匆匆跑开，才跑开一点，又跑了回来。夕不归什么也没说，我的表现太过了。

　　我闷着头回到他面前，忽瞧见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复了寻常。不疾不徐地回答我的一个个问题。

　　“阿水。我看得见了，也不怕光了，没有哪里不舒服。而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你。”

　　我耐心听完他的每一个字，展开了笑靥，他倏地拉过我将我紧紧揽在怀间，一如我害怕失去他那时。

　　“阿水——”

　　我亦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抱住，“你这老傻子，害我好生伤心，若是你就此离去，我定是会将你无朝扰个天翻地覆。”

　　“阿水，对不起。”

　　“那现在看在你这么诚恳道歉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不归，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救我，也不是没人对我好，但我独独只记得你对我的好，我那么想念你，想得到你，怎么办，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离不开你。”

　　背上夕不归的手臂忽而一动，不给我继续温习他怀抱的机会，捧起我的双颊，此刻他的眼睛清澈透亮。

　　“阿水，以前我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你与双生城的女子都不一样，与你在一起时我总是开心自在的。你说你要师父，我以为我死后你在五行山会好好的，现在我没死，你也还在，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阿水。”

　　夕不归的神情忽转，“你应该离开的，你不该在我的身旁。”

　　夕不归使力将错愕的我推远了出去，我一时间未能明白他来，干笑了一声，“不归，你是不是不想呆在这儿，那，那我们回去好了。”

　　说着我欲走近他，哪知被他一眼犀利盯得一个趔趄推倒了藤椅上的梨花伞，跌进他的肩膀，大概是此时我恍惚听见他是跟我说了什么。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让我离开。我不离开！”

　　夕不归没有推开我，我撑起身子就往夕不归的脸庞而去，强强吻住了他，他一丝未动，任由我的那些动作。我气得起身将他推开，连带着藤椅一起破在地上，有细雨不断敲打夕不归的发颠。

　　“夕不归，你知道是致邪救了你对不对，你怕我被祸及是不是？你也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一定要推开我是不是？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最后你却这样，你是找虐是不是？好，那我现在就离开你，我去蜉蝣水洞，我去喝妖兰的血，我去成全你们大家的苍生！所有的因果我一人承担！”

　　我转身愤然离去，却又被身后的人抱住，他的气息一丝一丝叨扰我的心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阿水。我只想你还像从前一样，不用背负这么多事。”

　　我回身也将他抱住，“我知道的，可不可以，让我们一起去面对，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护我却也是教我逃避，我们不该这样的。”

　　“我真的不想被你抛弃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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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明日楼，已是晚夜，见到明兮小仙的时候没有主动说话，明兮小仙一看到我们两个人走着回来了，本是应该惊讶夕不归醒了来。

　　可她跳着后退一步，急急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啊！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好吧，我只是看见了我的梨花伞掉在地上，转头就走了。你们不是要来杀人灭口吧。”

　　我十分不解她看到什么了。夕不归倒是自在，揽过我的腰，平常道，“我们之间就算被别人看去也无妨，我去挖了那人之眼便是，除非那人是真的眼瞎了没看见。”

　　明兮小仙忙捂上嘴使劲点头，忽而一滞，放下了手。“对了，我刚才一慌忘了一件事。”

　　她匆匆跑到竹椅前，拾起一卷蓝色绸布，递到我面前，俨然没有了害怕的意思。“你的木槿师兄来过，留下了这个，我不小心偷瞄了一眼，你不会怪我吧。”

　　我无奈地接过绸布，这情况，能怪吗？

　　“这是什么？”夕不归问道。

　　我打开了绸布，里面印着几行字。

　　明兮小仙抢着说道，“大概是说，五行山有个什么聚会，邀请你们两人去同乐，还要准备些才艺，到时候表演给大家看，好像……又是个比试，他上面说赢得第一的人，可以得到五行山润下宫心计秘籍一本哦。”

　　我的额角冒着小细汗，她这是只瞄了一眼？夕不归垂眸沉了脸，似是不太高兴木槿师兄，或是五行山对我们的邀。

　　明兮小仙在一旁，还不怕死的怂恿起我们来。“你们回去吗，你们回去吧，听上去很有有趣啊，你一定回去的吧，你们去能不能带上我啊，我实在不想偷偷摸摸的。好吧好吧，看在我救了你们的份上，就带上我吧。”

　　不只怂恿，还越说越偏。夕不归不肯说话，只看脸色就知道他十分不高兴了，到底该说明兮小仙是天真呢？还是白痴呢！

　　我紧张地不知该怎么应付明兮小仙乱跳的局面，她不笨，分明是一定要让我们去五行山。

　　“你要去吗？”

　　我一扭头，撞上夕不归审视的眸光，顿时不自在，也无法说谎，“我曾经，答应木槿师兄，若你醒来，我便原谅五行山所有人一意孤行对我的伤害。还有，要与你一同回去双生城，永远不回来，我想师兄是因为再也见不到我了，才会邀我去跟他们最后相处。欢快的分别，总是比默默离开要好。”

　　这是我对五行山全部的心思，再无其他，我是想要回去与他们同乐，也许今后，他们会想念我，会想念我没心没肺的笑。我不敢去看夕不归了，我说的这些话，一定很不合他心意。

　　已经做好了准备被冷落，谁料他说，“那我们便去玩玩，我的眼睛是谁治好的，我也好去谢谢他。”

　　“等回来，我们就回双生城。你不喜欢守信用，我也不喜欢你做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