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觉》胡滼

51、第五章 缚眼谋归山楼

　　“诶！不要在我的地盘卿卿我我。”

　　我刚想为我的念做出个实际行动，就被一女子的声音制止。我慌张的瞥向那女子，见她一身鹅黄薄衫，清透的眸子怒意肆起，掌着一把青瓷案的纸伞，莫名觉得很熟悉，可我绝对不认识她。

　　我有些愣住，她跺着脚道，“你们不知道我最见不得男女爱呀爱的吗，立刻给我分开！”

　　闻言未思考，我就扳开了夕不归的手，笔挺挺站在一边，像是我做错事了一样。夕不归道，“谁？”

　　他一出声，我才恍悟，我凭什么那么听她，这么想着，身心自在多了，反斥女子道，“你是谁啊！凭什么说丘山雨林是你的地盘，还有啊，我们在这里做什么，跟你无干吧，你若是讨厌，可以走开不看啊。”

　　女子有些气结，憋了老长一段气才吐出话来，“你——枉我将明日楼借给你们住几天，你便如此报谢我这恩人的？”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还无措着，怎么我做的尽是蠢事，无端又得罪了恩人？夕不归倒是平平淡淡，可说出的话可以将我打入水中清醒清醒。

　　他说，“是你，明兮小妖。”

　　本来我还能再怀疑一番那女子话中的真实性，结果夕不归竟然认识她。我立马大转先前的态度，露出谁都能拆穿的笑容，正想恭维她几句，哪知她的态度也大转变。

　　她温柔笑起，“是我，夕不归。不过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妖，是仙——”

　　仙字拖了老长一节，很是重视，我忽然很不是滋味起来，看她的眼神也警惕起来，我可不想才出来，夕不归就被人盯上了。

　　可我又错了，我是遇到了一个比我还善变的人，明兮跨着步子走到我面前，笑容不减，“阿水，方才不过给你开个玩笑，打个招呼，你不必这样吧，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夕不归的，我有意中人，他可比夕不归好上千百倍。来放松放松，别紧张，我真的只是跟你们打个招呼罢了。”

　　她说着拍了拍我的脸，这倒使得我不自在了。

　　我一愣一愣看着明兮又收了微笑，夕不归在我身侧一动不动，静观其变。明兮将地上的杏竹纸伞拾起塞回我的手上，在看到我的左手时，一惊。

　　“咦？先前一直被夕不归握得紧，我倒是没看见你的手指真的少了一根诶。”

　　她的话，让我很不解，“听你这么说，你是知道我的小指会断去？明兮——小仙？”

　　似乎很满意我对她的称谓，又笑了起来，“是西泠先知说的，而且啊，还是他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他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我特意等在这里的。”

　　西泠，我怎么都不想听到的人竟然响起在耳边，而且看明兮的样子，很崇拜西泠那烂先知的样子，我就想捶胸顿足，又有一个天真少女被他骗了。

　　我无力说道，“西泠让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他还想怎样，瞒得我还不够，又想着什么法子来骗我啊？”

　　“阿水，你别这样啦，西泠先知他也是不得已嘛。而且你现在回来啦，也没怎样啊，还带着个……确确是得到了姻缘呐。”

　　人有得到，就有失去，我如今也放的开了，这是我选的，绝无后悔。我悠然开口，“那你说说，西泠让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跟你说说一个故事——”

　　早在亘古以前，双生城昼夜无分，于是现出两国，一国适黑夜，一国适白日，可若是两国友善相处那也很好。偏偏，无朝人恶，善挑事端，久而久之，两国只剩下表面上的安宁，连两国君上也变得越来越敌视，皆想着要夺了对方的国，可是两国君上实力相当，分不出胜负。某日，无夕君上不知从哪得知了一个办法，借助城外的力量，可攻下无朝。

　　这个办法便是五千露水心，若能在神气弥漫的地方，在适当的时机，练出一颗五千露水心，可得毁天灭地的力量。无夕君上为练五千露水心，亲自出城寻了五行山那么个地方，找了一棵辛夷木妖，胁迫它为之迎五千年致邪朝露。

　　世上没有至净致邪，等到五千年以后，无夕君上来取五千露水心时，发现那颗心还有无用的至净部分，便将其剔除，随意置入了无心之女体内。可五千露水心少了一部分，是绝对再容不回去的，五千露水心当下便无用了，只能再等些时机，等时机到了，五千露水心的致邪部分方能发挥效用，只是力量要弱一些，但也足够毁了无朝。与此同时，五千露水心至净部分也在生长力量，不过全是良善的力量。

　　本已是万事具备，可不知怎的，无夕君上突然变卦，也许他感受到了体内五千露水心致邪部分会给双生城带来的危害，所以他又想尽办法要毁了它。后来西泠与其通了神识，所有的故事便有了开章。

　　“夕不归，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明兮绕到夕不归的跟前问道，微雨溅到夕不归的脸上，他低声道，“我不知道。”

　　明兮撅着嘴绕了回去，“什么嘛，我还以为你跟阿水的相遇是美丽的意外，原来是刻意为之的命中注定啊。”

　　我都要脑结了，不过她变得那么快，言语奇怪了些，也不奇怪了。

　　“我不明白，就算我的五千露水心是朝如故结的因，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我与双生城已经没有关系了，西泠还让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确实很奇怪，我听完以后，没有任何感想，到底西泠是要我怎样呢？明兮听了我的话，眉心隆起，显然也发起了愁，“这个……西泠先知倒是没告诉我，他说等你去了五行山就知道了。说到这里我也很不明白，明明你已经回不了五行山了，可西泠先知为什么还那么说？”

　　杏竹纸伞的纸质不太好，几下就被小雨点打破了，雨水刚好滴过我的脸颊，惊得我打了个颤，“你刚才……说什么？”

　　“明兮小妖！”

　　还来不及待明兮回答我的惊疑，就听见木槿师兄在远处叱喝。心里的猜疑仿佛要呼之欲出，我靠了靠夕不归，不希望会听到最真实的真实，他握过我的左手，我的左手却开始发抖，他怎么握我都停不下来。

　　木槿师兄面有难色朝我们走来，明兮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嬉笑着说，“都说了是仙啊——算了，你们接着卿卿我我，我去看看我先前设的陷阱有鹰兽上钩了没。”

　　言毕一转身不见了身影，我看着木槿师兄，心里有千般不信，“方才明兮小仙说我回不了五行山了，为什么？”

　　“阿水你先不要慌，给我一些时间，师父们不让你回去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会回来，可现在你回来，我会回山上跟师父们说清楚，他们不会不让你回去的。”

　　我看他说不要让我慌，慌的却明明是他自己，“你到底在说什么？师父们不让我回去？”

　　木槿师兄扶过我的双肩，坚定的看着我，“总之你要相信师兄，阿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呢。”

　　我挣开夕不归的手，紧紧握起了拳头，左手上的伤流血沁透了白纱，染上旁侧的指腹，可这却没有木槿师兄现在的反应让我心疼。

　　忍不住推开他，大叱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回不了五行山了？”

　　“阿水……”木槿师兄伸出手还想要制我，要我冷静，我闪身靠进夕不归的怀里，让他落了空。

　　如今我还能怎么冷静，我回不了五行山，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回不去，我便无法求师父救夕不归的眼睛，我就要失信于焚青，失信于妖兰，失信于整个无朝，更要失信于自己。我怎么冷静？

　　还有更多的可能是，师父不要我了，我的家不要我了……我又为什么要回来？

　　“你回不了五行山，自是师父已经放弃你了，不要你了。”

　　又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身着淡蓝劲装的女子，是五行山炎上宫的大弟子炎荧火师姐，我记得她的声音，虽不多接触，可她对我的敌意整座山都知道。这个时候她跑来，实在没有道理，难道只是为了奚落我。

　　她说，“你在山上那么不服师父的管教，又不认真修为，哪个师父还会看重你，不要你，也是常理，你就别再这里沮丧着脸，像是谁对不住你一样，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找的吗。”

　　我冷着眼瞧她，木槿师兄面有愠色，“荧火师妹，你在这里做什么，无事便回去五行山，阿水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炎荧火忽显着急之色，“木槿师兄，你为了找她已经出来在外面呆了三个月了，我去北荒无脊都没找到你，今日总算是找到了，你快跟我回去，你要再不回去，长师父连你也要赶下山了。”

　　原来，如此。

　　不是师父师兄师姐想念我了，想我的人只有木槿师兄一个，忽然觉得荒唐，我是多久便被赶出了五行山？我竟以五行山润下宫弟子自居了这么久。

　　可笑。